document.write('  经过一夜没睡的思考,杨夕有了决定,她开始瞒着大洪悄无声息地进行整理和准备。她的计划进入倒计时最后一天的时候,她向银行经理提出了辞职。经理非常惊讶:“为什么辞职?如果身体不好,你可以请长假。”但是杨夕坚持,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变回正常人,或者也许没有这种可能了。

  然后她来到超市,精心挑选,买了一购物车鸡肉鱼虾以及各种青菜,她要以大洪不易觉察的仪式和他告别。

  当天晚上,同样在这晚策划了另外一种仪式的大洪回到家,一进门就闻见了香味,看见餐桌上摆好了各种菜肴,听见厨房里传出锅碗瓢盆的声音。大洪问杨夕:“这么丰盛,今天过什么节吗?”

  “吃节。”

  “不是让你休息吗,做一桌子菜累坏了吧?”他从身后抱住杨夕,“你说咱俩怎么这么心有灵犀?简直就是不谋而合。”

  “合什么?”

  “别装了,你肯定猜着我今晚有特别安排,是不是?”

  杨夕真不知道:“什么特别安排?”

  大洪挂着神秘的笑说:“等着。”打开音响,“先来music!”房间里流淌出优美的音乐,大洪打开房门,从外面拿进一样东西,藏在背后,走到杨夕面前,酝酿深情的表情。

  “你身后藏的是什么?”

  大洪藏在身后的手露出来,举着一束玫瑰送到杨夕面前:“你不是嫌我上次求婚不够诚意吗?今天咱来正式的。”他又从衣袋里摸出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枚晶莹的戒指!杨夕还没回过神来,他已经单腿跪了下去:“杨夕,我陆大洪,此刻以十二万分的真诚,请求你嫁给我!”

  就在她要暗自离开的时候,他却要她永远留在身边,这是怎样的错位?杨夕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大洪被她奔涌的眼泪吓了一跳,赶紧站起来搂住她:“给惊着了?你嫌我不浪漫,我浪漫一回吧,又把你吓成这样。”杨夕胡乱去抹眼泪,却越抹越多,她冲大洪微笑,一句话说不出来,她拥有了这一刻,就算孤独地病入膏肓,也不算悲惨。

  大洪不知道她的想法,接着求婚:“结婚程序我打听明白了,先到市政府出具未婚证明,然后填表申请,登记具体日期,举办结婚仪式,再邀请亲朋好友开party庆祝。咱就把日子定在新年,从现在倒计时还有十天,你就变成陆太了,怎么样?”

  “大洪,我想回国。”

  “当然得回国,我们先在这登记,春节再回国办中式婚礼。”

  “我不是说结婚,我是想一个人回国,这两天就走。”

  大洪愣住了:“你什么意思?”

  “我是这么想的,我现在身体不好,你赶完了圣诞节定单又要赶新年定单,我帮不了你还添乱,倒不如趁着年假,回国待一阵,家里有我爸妈照顾我,省得你操心了,你说好吗?”

  “不好!我知道你回家比在这舒坦,可我这刚跟你求婚,你就把我一人扔下,我……闪得难受。你……回去也行,咱们今天就把婚结了,今天来不及了,明天,明天去。”

  “你着什么急?我现在病歪歪的,当新娘子也不漂亮呀,等我回去调理一段,滋滋润润再嫁给你,你也有面子不是?”

  “可我还是不想让你走。”

  “你不让我走,我就整天去工厂帮忙,你别往外哄我。”

  “那不成,让我想想。”大洪把戒指套在杨夕手上,“你要走就走吧,但得戴着这戒指,就算我订好货了,你可不许违约反悔!”

  杨夕利用欺哄的手段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大洪送她上飞机之前,杨夕紧紧搂住大洪的脖子,久久拥吻,时间和缠绵程度都超乎正常吻别,大洪有点不好意思了:“有点过啊,跟演电影似的。”杨夕放开大洪,轻声说了句“我走了”,头也不回地进入了候机厅。大洪在她身后叫:“给咱爸咱妈带好,告诉他们女婿最晚春节上门。”杨夕就象没听见,其实她听见了,但是不敢回头,怕大洪看见她满面泪痕。

  杨夕走了十天以后,大洪赶完了新年定单。罗毅陪他去银行兑现支票,路上大洪大吐这十天的苦水:“我做生意够烦的,闲了跟废人似的,忙起来跟机器差不多。杨夕要在,我还能和她说说话,现在她一回国,我连这点念想也没了,就剩干活睡觉,真没乐趣。不行,再过一阵,我说什么也得停工一段,回国找她去。”罗毅被他肉麻得听不下去:“你真酸!”

  到了银行,大洪独自来到柜台前,接待他的女职员是杨夕的同事,认识他,就熟络地打招呼,大洪递上支票,女职员一边处理业务一边问他:“杨夕好吗?”大洪说:“她挺好的。”女职员语气很遗憾说:“她辞职,我们都觉得可惜。”大洪听这话愣住了:“谁辞职?她不是休年假吗?”女职员也被他的反应弄糊涂了:“她辞职你不知道吗?”

  大洪满腹疑团走出银行,上了车,罗毅看出他不对:“怎么了?支票有问题?”大洪告诉他:“杨夕不是休年假,她同事说她把银行的工作给辞了。”罗毅也感到吃惊:“她辞职了?怎么回事?为什么辞职?还瞒着你?”

  “我就是想不明白呀,不行,我这就打电话问她。”

  “别,现在北京那边是半夜,你等等再打。”

  “我等不了,这事太奇怪了,不问明白我心里不踏实。”

  “大洪你先冷静,好好想想,杨夕走之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大洪努力回忆:“没有啊,她说要回国,我是觉得有点突然,可想想她说得有道理,回去休息一段没什么不好。那天在机场分手,她好象特舍不得……不对,就这点不对,我怎么觉得她当时有点生离死别的意思呢。”

  “我觉得这恐怕跟杨夕生病有关系,上次我陪她去复诊,她进去好半天,出来却说没病,我当时就觉得她不对劲,会不会她瞒着什么没告诉我们啊?”

  “我现在就去找她私人医生问问。”

  两人开车来到诊所,大洪向杨夕的私人医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和来意,并努力解释:“杨夕是我妻子,她来看过病之后就跑回中国去了,我觉得她向我隐瞒了病情,我必须得知道她得的什么病,才能帮她。”他达到了目的,医生把杨夕的病历展示给他。

  罗毅坐在车里等了很久,终于看见大洪脚步沉重地走出诊所,却没回到车里,而是站在地上发呆,罗毅感到不妙,赶紧下车过去问他:“问清楚了?”

  大洪点了点头。

  “有事吗?”

  “有事,系统性红斑狼疮,就是免疫系统障碍,很难治愈。”

  “那……危险吗?”

  “有人能活到老,有人就不行了,如果有并发症,可能会引起死亡。”

  罗毅呆住了。

  大洪五脏六腑被内疚绞痛着:“我怎么这么粗心呢?居然没看出她藏着这么大心事,居然让她一个人回国去了。”

  “大洪你先别忙着自责,好好分析一下杨夕的心理,想想该怎么办?”

  “她瞒着我肯定是不想影响我的工作,可她回国做什么,是去治病?还是不想拖累我,打算彻底离开我?”

  “女孩的心思有时候挺难猜的。这么说吧,大洪,你要是得了绝症什么的,你希望杨夕做什么?”

  “我要真得了绝症,可不想连累她,自个找个地方悄悄死了算了。”

  “对了,杨夕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那她把我当什么人了?!”

  “咱再说,要是她得了绝症,你怎么办?”

  “一个人的病俩人担,负担少了一半,我说什么也得和她耗在一起。”

  “咱把反正面心理都说到了,杨夕的心思跑不出这些,你琢磨着办吧。”

  “没什么好琢磨的,我明天就回国陪杨夕治病去。”

  “那素食厂怎么办?”

  “工人没我照常能开工,但是日常管理就得麻烦你替我盯着了,行吗?”

  “行,你去吧,有事要帮忙,随时和我联系。”

  一刻没耽误,大洪订了最快的航班飞回北京,一路上他迫不及待,不停诅咒这诅咒那,埋怨速度不够快。直到走出首都机场,坐上出租车,来到杨夕家楼下,他的诅咒才告结束。他没来过这里,但是杨夕对他提起过,如果爱一个人,她说的话你都会记住。

  大洪拖着皮箱进了楼,摸不清杨夕家的门牌号,于是按响一家门铃正想问问,结果把对门一老头给按出来了。大洪见过杨夕家人的照片,一眼认出这老头就是杨夕的父亲,立刻有了找着家的感觉:“伯父您好,我是陆大洪。”杨夕父亲说:“我知道,知道。”他看到大洪的箱子,“你刚到?”大洪点头:“一下飞机就直奔这来了。”杨夕父亲招呼他进屋:“快进来。”

  大洪进了客厅,杨夕母亲也跑了出来,大洪赶紧问好,杨夕母亲高兴地抱怨说:“你们这些孩子怎么都喜欢搞突然袭击呀?杨夕不打招呼就跑回来了,还没几天,你也一下子冒出来了。就差这几天,你俩怎么不一起回来?”大洪拿不准杨夕是否把病情告诉给了她父母,就含糊说:“我事才办完,杨夕呢?”杨母说:“倒时差呢,回来十几天了,还没倒过来,天天晚上睡不着,白天睡,我们都快被她倒到加拿大去了。飞机上也不知吃什么了,过敏,起了好多红斑。”

  大洪迫不及待往杨夕卧室走去,他打开门,看见杨夕躺在床上,耳朵里塞着耳机,闭着眼睛,没听见他的到来,离开自己仅仅十几天,她原来圆润的脸颊就已经塌陷下去。大洪鼻子眼睛里立刻充满了液体,站在门口呆看着不动。

  杨母走到床边,把耳机拿下来,杨夕被惊动,睁开眼睛,杨母说:“你看看谁来了?”杨母让到一边,杨夕于是看到了大洪,一下子坐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大洪把眼鼻里的水生生憋回去,笑着走到杨夕床边:“我怎么不能来?”杨母替他说:“大洪连家都没回,下了飞机就来了,你们聊,我和你爸做饭去,给大洪接风。”转身出了房间,还细心地把门给带上,看刚才小两口的架势,才分开十几天眼神就快粘上了。

  大洪拿起外套给杨夕披在睡衣外头:“别着凉了。”

  杨夕瞪着大洪:“你跑回来干什么?定单忙完了吗?”

  “忙不完我也得回来,再不回来,就被你骗死了。”

  “你都知道了?”

  “不就是生个病嘛,有什么大不了的?至于非要瞒我吗?是不是还打算和我断绝关系呀?”

  “确实有这打算,既然你猜到了,咱们就说清楚,我想跟你分手。”

  “你真法西斯,咱俩都结婚了,就差履行手续,分开得双方同意,能让你一人说了算?”

  “别贫了,你不知道这病是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都打听明白了。”

  “我保不齐哪天就走了。”

  “你想得美!医生说这病重在调养,调养的好,活的好好的,他把这任务交给我了,让我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你想走,得看我答不答应!”

  “我不想你整天伺候我,我别扭。”

  “你怎么尽想美事?你挺正常一人,我干嘛伺候你?咱该怎么过还怎么过,开开心心,你上哪找别扭去?”

  大洪的嬉皮笑脸让杨夕红了眼圈:“你喜欢小孩,我不能生了。”

  “你真不了解我,我才不喜欢小孩呢,我是知道你喜欢才装着喜欢,投你所好,你不生我可轻松了,现在想起瑞简那两小家伙,我还累得慌呢。”

  杨夕眼泪掉了下来,用手捂住嘴压抑着哭声,大洪把她搂进怀里:“哭吧,咱爸妈要问,就说咱俩吵架了,大不了让他们骂我一顿。”

  “大洪,我是不想给你增加负担才想跟你分开的。你一直不顺,好容易豆腐厂上了道,我能再拖你下水吗?可你这么不管不顾跑回来,不是白费我的苦心吗?”

  “要不我说你傻呢,我问你,要是我得了病,为了不拖累你赶你走,你怎么想?你不难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你要那样了,才赶不走我呢。”

  “就是的呀,所以我宁肯你苦心白费,也得回来守着你。我跟你订过货了,甭管什么理由,你别想反悔!你没跟爸妈说你的病吧?”

  “我怕他们着急,没敢说。”

  “也对,别让他们跟着担心,一切有我,你就可劲依靠吧。”

  杨夕紧紧搂住大洪,心里被失而复得的幸福感填充满了。

  大洪在杨夕家忙了一天,加上飞机上干着急没合眼,不眠不休已经超过了三十小时。等杨夕睡了,他才打车回自己的家。距离上次回国,他也两年没见自己父母了。

  大洪母亲见儿子从天而降,惊讶地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你怎么突然跑回来了?”陆父强装镇定:“儿子回来,你干嘛一惊一乍的?”大洪说:“对不起爸妈,我吓着你们了。” 陆父问:“怎么事先没来个电话?是不是临时回来有事?”大洪说:“对,我回来结婚。” 他爸妈都傻了:“儿媳妇的面我们还没见过呢,再说你总该打个招呼,我们好替你张罗呀。”大洪举手投降:“赶明我把活人带来让你们看,现在让我睡会行吗?我困死了。”说完一头扎进卧室,着了。老两口面面相觑:“这孩子怎么说风就是雨?快想想,咱订哪个饭店的酒席合适?”

  一两天后,双方父母在大洪杨夕的撮合下见了面,四位老人立刻联合起来,投入到婚礼的筹备中,根本不让他俩插手,就让他俩在婚礼当天出人当新郎新娘就行。

  大洪利用所有时间偷偷陪杨夕跑遍了北京大小中西医院,医生门见大洪时刻在杨夕身边亦步亦趋无微不至,都对她的调养恢复表示了乐观。

  看病跑得差不多了,杨夕提醒大洪该去看看司马波父母了,大洪就抽了一天专门前往司马波家。他在门外敲门,听见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人的询问声:“谁呀?”大洪觉得这声音耳熟,熟得他想不起她是谁。过了一会,房门打开了,开门的居然是王平平!居然挺着大肚子!撸胳膊挽袖子瞪着大洪。

  两人大眼瞪小眼对了半天,大洪先乐了:“你都有了?”王平平骄傲地一挺肚子,差点把大洪顶着:“啊,我有了!”前尘往事,物是人非,两人都笑了,笑容之后就有些苦涩。

  “平平你怎么会在这?”

  “我还想问你呢,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

  “我不是做梦吧,你怎么……都这样了?”

  “是不是太快了?”

  “有点。”

  “别门口站着,进来吧。”

  大洪跟王平平进了屋,问:“伯母不在?”

  “感冒了,里屋躺着呢,刚吃了药,这会正睡呢。”

  “那我等会再看她,你常来看伯母?”

  “每周都来,来了她就特高兴。”

  大洪以为她还是沿着自己嘱咐的惯性,就夸她:“平平你真好。”他注意到王平平挽着袖子,“你这是干嘛呢?”

  “你敲门的时候我正修马桶呢,水箱老漏水,来人修过,还漏。”

  “你都这体形了,哪能干这个?这是男人的活,交给我吧。”

  大洪一头钻进了卫生间,低头修水箱,王平平就站在卫生间门口看他修,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心里都又苦又甜。快修好了,大洪埋头管王平平要钳子,钳子无声地递了过来,大洪又要铁丝,铁丝也无声地递了过来,再要改锥,递东西的人说话了:“十字的?还是一字的?”大洪听声不对,一抬头,看见门口不是王平平了,而是司马波,惊得一屁股坐在马桶盖上:“司马……波?”

  这个酷似司马波的小伙子笑了:“我们俩那么象吗?吓着你了?”

  “你是?”

  这时王平平来介绍:“介绍一下,这是陆大洪,加拿大小业主,这是公安干警司马瑜,司马波的堂弟。”

  大洪明白了,王平平到加拿大跟他提过这人,这回对上号了:“怪不得象呢?不过你俩象得有点邪乎。”

  王平平指着司马瑜说:“他现在是我老公。””

  大洪又惊着了:“你俩……是一家的?”

  司马瑜伸手摸摸王平平的肚子,笑了:“是我们仨。”

  大洪明白了,这回全对上号了。

  大洪滞留到晚饭后,和司马一家(现在王平平也算司马家属了)愉快共度了小半天,他观察司马波父母已经从丧子之痛中恢复过来,心下感激王平平和司马瑜的婚姻让老两口找到了回到正常生活的途径。他告辞出来,王平平坚持要送他,司马瑜心知肚明没跟出来,让他俩单独说会话。

  大洪扶着王平平慢慢走在胡同里:“你俩让我有点意外。”

  王平平坦白说:“我出国前,他就对我有意思,回来以后,他还对我特别好,我可怜他,干脆嫁他算了,省得他天天求我。”

  “那就好,看见你幸福,我特高兴。”

  王平平笑笑,没说话,她现在的幸福盖不住过去的伤痕,不过她不想提了,改说别的:“你回来探亲?”

  “杨夕病了,我陪她治病。”

  “她什么病?”

  “红斑狼疮。”

  王平平一愣:“这病我知道,得耐着性子治,什么时候我去看看她。”

  大洪回家就把在司马波家遇到王平平的事告诉杨夕了,杨夕问:“她也去司马波家了?”大洪说:“她现在成司马波家亲戚了,嫁给了司马波堂弟,过得挺好。”杨夕琢磨着大洪的情绪:“你心里是不是有点失落?”大洪反问:“我失落什么?”杨夕说:“王平平离开你过得挺好,你却得守着我这么个病秧子。”大洪眼睛一瞪:“你说什么呢?你是自己小心眼,还是替我小心眼?我为什么看见别人过好日子就得失落?”杨夕说:“我就这么一说,你告诉她我生病的事了吗?”大洪说:“告诉了,她还要来看你呢。”杨夕说:“来吧,我挺想见见她的。”大洪刺探她:“心里没疙瘩?”杨夕说:“从前有疙瘩是觉得对不起她,现在她既然过得挺好,我心里就舒服多了,就是我这病见人有点难为情。”大洪批评她:“有什么难为情的,谁还不生点病?”

  结果王平平没过几天就捧着大肚子看望杨夕来了,杨夕见她脸上放着营养充足的红光,而自己干瘦蜡黄还见不得阳光,心里开始失去平衡,她真的很羡慕,甚至嫉妒: “你怀孕了?真好。”

  “好什么?带着他到处走挺累的。”

  杨夕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勉强笑了笑。

  王平平发现她情绪不好,岔开话题:“北京变化大吗?”

  “大,哪都不认识了。”

  这话题结束又冷场了。

  “平平,你知道我得的什么病吧?这病,医生建议最好不生孩子,可我喜欢孩子,想生,你说这是我从你那抢走大洪的报应吧?要是你从前恨过我,现在也该解气了吧?”

  王平平拉下脸来:“杨夕,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以为我今天是成心上门来气你的?你要这么想,我现在就走。”

  杨夕伤心地直掉眼泪,不说话。

  “你是不是觉得你病了,就可以不把自己当正常人看,想说什么说什么?这病有什么呀?不就是红斑狼疮吗?我妈妈年青的时候就得过,不照样生了我,现在还好好活着吗?”

  杨夕被她的话振奋了,不哭了:“真的?”

  “干嘛骗你?我今天来看你,就想跟你说这个,让你宽宽心,你凭什么觉得一病全世界人都高兴?你觉得你跟希特勒那么坏?”

  “我没说全世界人都高兴呀。”

  “那你凭什么把我想得那么坏?”

  “对不起。”

  这时,大洪抓药回来了,一进门见两人这架势,小心开口:“怎么回事,大人不在家,小孩打架了?”杨夕和王平平一起啐他:“去你的!”然后仨人都笑了。

  大洪送王平平出来的时候,她嘱咐他:“大洪,我跟杨夕说我妈得过红斑狼疮,你可别给我穿帮啊。”大洪明白了她的好意,感激地说:“平平,谢谢你。”王平平说:“谢啥?有时候治病得来点心理治疗,说不定比药管用。”大洪看她挺着肚子一扭一扭走了,心里有些酸楚:自己身边怎么都是好女人?

  果然,大洪回到杨夕身边,就见她在琢磨王平平她妈的事:“大洪,王平平说她妈生她之前得过红斑狼疮,现在也没什么事,是真的吗?”

  大洪接着撒谎:“是真的,以前我听她说过她妈得这病的事。”

  “那就是说我也不是绝对不能生孩子。”

  “谁说你不能生了?我看你好得挺快的,生俩仨没问题,今晚我们就造小人。”

  杨夕嘴说:“去你的!”但心里一片阳光!

  从这天开始,可能真是心情因素,杨夕的身体迅速好了起来,脸颊很快又圆润起来,居然让大洪陪她去即将拆迁的老城区,缅怀过去居住的四合院,大洪心里这叫一个高兴,立刻开步走。两人乘坐出租车在一片废墟边停下,下了车,杨夕辨别着记忆中的痕迹,大洪问她:“是这吗?”

  “是,但都拆了,什么都没留下。”

  “你还能找到你家位置吗?”

  “不知道,我家院子里有棵老槐树,不会也被砍了吧。”

  “咱们去找找那棵树。” 大洪牵着杨夕的手,走进断壁残垣,真的看见了一棵高大的槐树,杨夕笑了:“就是它!我在这住了十几年,高中毕业去加拿大念书就是从这走的,那天老邻居们都跑出来送我,好象我是代表整条胡同出国留学的。我走了没多久,我妈来信就说搬家了,我真舍不得这里,以后再想看,只能靠做梦了。”

  “做梦的时候别忘了捎上我。”

  “大洪,走了那么远,回来发现这里还是我的家,我不想走了。”

  “那我就陪你多住一段,等你好了,咱再回去。”

  “不是,大洪,我是想永远留在北京,不回加拿大了。”

  “你真这么想?”

  杨夕认真点点头,这事她掂量不是一天两天了。

  大洪想了想说:“那我就陪你留下。”

  “你说的轻巧,我反正辞了职,想留下就留下了,你不一样,温哥华还有你的素食厂呢。”

  “事业哪都能搞,老婆只有一个,我得守着你,你在哪,我在哪。”

  “别开玩笑了,素食厂放弃了多可惜。”

  “我没说放弃呀,大不了我回北京接着做豆腐冰激凌,你没见北京胖子越来越多了吗?”

  “你真的假的?”

  “真的,我这次回来也动过留下的念头,咱俩算是不谋而合了。”

  “啊?咱俩又合上了?咱这么容易就把人生大事给决定了?”

  “你就是我的人生大事,先定了你,再定别的。” 两人幸福相拥。

  过了几天,大洪独自前往一家外资医院,去那里取杨夕的化验单,他万万没想到会遇见一个他绝没想到会遇见的人!当时他正走出医院,准备打车离开,突然,他的视线里出现了任晓雪的身影!

  大洪目睹任晓雪被余士雄呵护着、搂着双肩走出医院住院部,也许是缘于余士雄的温柔细腻,晓雪神态安详静如处子。大洪了解余士雄过去虐待晓雪的历史,但是那些历史的印象和此刻亲眼所见的情景完全风马牛不相及,甚至背道而驰,大洪糊涂了,记忆和现实严重地撕裂着。

  小袁驾车停在余士雄和晓雪面前,余士雄照顾晓雪上了车,他的每一个动

  作毋庸质疑地透露出爱意,羡慕得旁边很多陌生人驻足留连、啧啧赞叹。奔驰车在大洪的目瞪口呆中离开外资医院,大洪回过神来,忙嘱咐司机:“跟上前面那辆奔驰。”他要替罗毅获得一些真相。

  当晚大洪回到家,把自己跟踪晓雪余士雄、一直回到他们居住的别墅全过程告诉给了杨夕,杨夕不敢置信:“你看清楚了?”

  “我一直跟到他们住的地方,抄下了他家的门牌号才回来。”

  “晓雪怎么会在国内?”

  “而且还是和余士雄在一起!”

  “难不成她上回突然失踪,是被余士雄抓回来了?”

  “有可能。”

  “那她现在的处境够悬的。”

  “可我今天看见她不象够悬的样,还有她刚出院,她怎么了?要住院?要不要把这事告诉罗毅?”

  “他知道了,肯定会不顾一切跑回来问究竟。”

  “别说他,我也想问。”

  “还是告诉他吧,早晚得说。”

  大洪于是给罗毅打了越洋电话,罗毅不知道大洪这个电话的目的。

  “大洪,杨夕的情况怎么样?”

  “医生说恢复的很好。”

  “那就好,你们什么时候回来?”

  “我们想留在北京,不回加拿大了。”

  “不回来了?那你这厂呢?”

  “我想把厂卖了。”

  “现在厂子生意正好,卖了可惜。”

  “是可惜,但我想过了,一切以杨夕的健康为中心,她愿意留下,我就陪她留下。北京现在跟我走的时候不一样了,发展很好,机会很多,我可以重新开始,而且她这病得做长期抗战的打算,需要钱。我决定了,等我抽空回去把厂卖了,就算彻底回归了。” 大洪酝酿了半天,该说正题了,“罗毅,有个事想告诉你,我……看见晓雪了。”

  “你说什么?!”

  “晓雪跟余士雄在一起,好象刚出院。”

  罗毅在那边许久不说话。

  “罗毅,罗毅,你说话啊。”

  “不行!我得马上回去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