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write(' 在与蜘蛛搏斗的第二天,比尔博和众侏儒又饿又渴,快要不行了,于是他们做出最后一次绝望的努力,走出森林。大家硬撑起来,朝着十三个人当中有八个人认为是通往小径的方向蹒跚而行。而这一抉择是否正确,他们永远不会知道。森林里的每一天都是同一个样子。这一天就这样,又一次湮没在夜色之中。这时候,他们周围突然有一片耀眼的光芒喷射出来,有许多火把在他们身边出现,活像几百颗红星星。一帮丛林小精灵跃出来,手持弓箭、长矛,喝叫他们停步。
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用指望抵抗。即使没有人包围他们,他们自己也希望被俘虏,毕竟他们带在身上的唯一武器是小刀,而小精灵的弓箭在黑地里也能射中鸟类的眼睛,若要跟他们相对抗,就太不自量力了。因此,大家就地停止,坐下来等候发落——只有比尔博除外,他忽地套上戒指,悄悄地闪到一旁。那就是为什么,在那些小精灵用一根长绳子把众人一个挨一个地捆绑起来再合计俘虏人数时,从来没找到,或者说是根本数不到这个霍比特小矮人。
领着俘虏在林子里走时,那些小精灵既没听见也没察觉到比尔博就跟在他们的火把后面。每个侏儒都被蒙上双眼,但这其实并不很必要,因为就连睁着眼睛的比尔博也无法看出这些小精灵来自何方。况且,他跟其他人一样谁也不晓得他们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比尔博吃力地跟着火把走着,只因那些小精灵的国王下令要他们速速行事,他们便驱赶着又病又疲乏的侏儒快点走。
走着走着,前面的火光忽地停了下来,这霍比特小矮人恰好在众人过一座桥的时候赶了上来。这桥横跨过一条小河,小河通往国王洞穴的大门。桥下的水是黑黑的,水流又急又猛:在桥的另一头,有一道大门坐落在一个巨大的山洞入口处,这大山洞延伸进一个陡峭的山坡一侧,山坡上面长满了树,巨大的山毛律沿着斜坡长到河岸边,树根一直伸进溪水中。
小精灵急急地推着俘虏过桥,而比尔博却在后头有点犹豫。
他一点都不喜欢这个大山洞的形状,但还是下决心不离开他的朋友们。只见他紧接着急奔几步,正好在那道大门呼的一声关闭之前,跟着最后一个小精灵的脚后跟走进洞里。
洞里头的通道中燃着红色的火把,小精灵卫士沿着弯弯曲曲。
纵横交错、有回音的地道往里走。这洞里不像妖怪城里的隧洞,这些隧洞较小,离地面不深且充满新鲜空气。艾尔文王坐在地下殿堂里的一张木雕椅子上,殿堂的柱子是由天然生就的岩石劈削戍的,他手里拿着一根橡木雕刻的手杖。因为秋天来了,他的头上戴着一个由浆果和红叶做成的王冠;在春天里,则换上用林地鲜花做成的王冠。
众俘虏被带到国王跟前。即使这国王目光严厉地看着俘虏,但他还是让他的人给他们松绑,因为众人衣衫槛褛、筋疲力竭,“再说,在我这儿他们不需要绳子。”国王不无得意地说:“凡是被带进我的洞里的人,谁也逃不出我那有魔法的大门。”
他询问众侏儒很长的一段时间,问他们在林子里干什么、要去什么地方、他们来自何方,可是从他们那里,他得到的消息并不比从索林那儿得到的多。众侏儒心怀敌意,满腔怒火,甚至连礼貌也顾不得了。
“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哦,国王?”众人中年纪最大的巴林开口道:“在森林里迷了路,又渴又饿,又落进了蜘蛛的圈套,难道这就是罪过吗?假如杀死蜘蛛会使你生气的话,难道那些蜘蛛是你们驯养的家畜或是宠物?”
这样的反问当然使得国王恼火无比,他气势汹汹地说道:“未经许可便在我的领土上游逛就是有罪。难道你们忘了,你们是在我的王国中,走进我的人所开的路吗?你们不是在林子里三次追踪骚扰我的人、胡闹喧哗地惊扰那群蜘蛛吗?对你们引起的骚乱,我有权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把你们引到这儿来的。要是不马上告诉我,我就将你们全关起来,直到你们明白道理,学会礼貌为止!”
然后,他命令将众侏儒各自地关进互相隔离的单人牢房里,给他们吃和喝的,但不准他们走出小牢房,除非他们当中至少有一人愿意说出国王想知道的一切。不过,他没告诉大家,他还关着另一个俘虏索林,这是比尔博后来才发现的。
可怜的巴金斯先生孤零零一个待在洞里头熬过一段长长的令人心焦的时光,而且总得藏起来,绝不敢取下他那枚戒指,甚至蜷曲在他所能找到的最偏僻的黑暗角落里,也不敢入睡。为了找点事情做,他开始在艾尔文王的宫殿里四处查看。虽然洞口的大门被法关住,但只要身手快捷,总能乘机溜出去。丛林小精灵的族人有时会到树林中和东边地带做些其他的事。在这种时候,倘若比尔博非常敏捷地行动,他可以跟在他们身后溜出洞外,尽管这样做得冒不少风险。在最后一个小精灵走出去时,大门随后猛地关上,不只一次他险些被门夹住;可是因为自己有影子(一般来说,他的影子在火光照耀下淡淡的,显得摇摇晃晃),又担心被突然撞上,暴露出自己的行踪,所以,他没敢夹在人群中混出去。
再说,若他真的偶然出了洞门,也并非好事。他不想舍弃那些保儒,同时也实在不知道在大伙不在身边的情况下,究竟要去何方。
总不能在那些小精灵外出打猎时老跟在他们后面,结果永远也找不到走出林子的路。况且还有可能会落在后头,不得不在森林中苦恼地荡来荡去,为找不着路感到恐慌不已,除非有再进洞中的机会,只因他本人压根儿就不是猎人,无法在外独自生活,而在洞里头,至少他可以在附近无人时,从仓库或餐桌上偷点吃的求得生机。
“我就像一个逃脱不了的盗贼,而不得不日复一日、可怜巴巴地继续偷窃同一间屋子里的东西,”他心里想道:“这可真是最沉闷最乏味的一次经历!这次远征探险本来就是一个倒霉的、烦腻的、不称心的历程,现在又到了最沉闷乏味的时候。但愿我回到自己那有着亮亮的灯光的霍比特小矮人洞穴里,就在自家温暖宜人的火炉边上!”他还时常祈祷能向巫师传递个求救信号什么的。
可是这显然是行不通的;接下来他很快就意识到,如果要做点什么的话,那该是由巴金斯先生单枪匹马独立去干。
结果经过了一、两个星期如此躲躲闪闪的生涯,靠观察和跟踪那些卫士并抓住一切可能的机会,他设法找到了每个侏儒被监禁的地方,发现十二个单人牢房分布在宫殿中的不同地方。而且很快地熟悉了宫殿里的路线,使他感到惊讶的是,有一天偷听到几个卫士的谈话,从中得悉在一个特别深的黑暗地方,还有一个侏儒被关在里头。他马上料定这人准是索林,听了一会儿,发现自己的猜测没错。接下来,经历了许多艰难,最后在周围没人时,他设法找到那个地方,跟侏儒的首领说上了话。
索林的心情糟透了,对自己的厄运再也没脾气了,甚至开始考虑要告诉那国王所有他的宝藏和探险行动的事(可见他的情绪变得多么低落),就在这时候,从牢门的钥匙孔里听到了比尔博小心翼翼的声音,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断定自己没弄错,接着走到门边跟门外头的霍比特小矮人作了一次长谈。
就这样,比尔博能秘密地把索林的口信带给每个被关起来的侏儒,告诉他们,他的首领也被关在附近,谁也不得向那个国王透露他们这次远征的任务。好在索林传出这个口信之前,这种事情还没发生。就因听了霍比特小矮人是怎样从蜘蛛手中把他的同伴救出来的情况后,索林重新振作起来,再次下定决心不藉由让那国王分享他的财宝来为自己赎身,除非所有的越狱办法全落了空,除非连身手不凡的隐身先生巴金斯(他真的开始对比尔博有了较好的看法)也想不出明智的办法来。
其他侏儒很赞成索林的看法。大家认为要是丛林小精灵声言要占有部分财宝,他们自己的那一份就会惨遭损失(尽管他们眼下处境困难,恶龙也还没有被征服,但他们已经俨然将那笔财宝看作是他们自己的了);再说,他们都信赖比尔博。你看,事情就像甘达尔夫所说过的那个样子。他能够放心地抛下他们离去,看来是有点道理的。
但比尔博并不像众人那样,感到很有希望。他不喜欢所有人都依赖他一个人的状态,更希望巫师就在身旁。但即使如此也无济于事,因为横在他们和巫师之间的是一整个阴森森的黑森林。
他坐在地上苦思苦想,直到脑子快要炸裂开来,却还是没想出什么绝招来。有一只隐身的戒指是件好事,可是对十四个人来说,它又好不到哪儿去。不过,就跟你所猜测的一样,他当然是在最后将所有的朋友救了出来。下面就是事情发生的经过:有一天,比尔博边走边侦察时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大门并非是进入山洞的唯一入口,在宫殿里的低洼部位,有一条小溪流在这里流过,一直流到东边远处的某个地方,在远离主洞出口的陡峭山坡那边与森林河汇合。在地下河流从山腰前面流进来的入口处,有一个水闸。水闸上方的岩石拱顶下端离水面很近,石头拱顶上有一扇能放落至河床中央的吊闸,以防有人从此处进出之用。但这吊闸经常是开着的,因为有相当数量的货物运输是通过这闸门进行的。要是有人从这儿进来的话,这人会发现自己正处在一条通向山头中心深处,又黑又崎岖的隧洞中;但在小河从洞穴底下通过的地方,河流上端的岩石已被凿掉,上面安装了大扇的橡木活动门板。这些活动门板朝上开着,一直通往国王的酒窖。
酒窖里竖摆着一排排的酒桶;因为这些丛林小精灵,特别是他们的国王,特别爱喝酒,尽管山的这边根本不长葡萄。因此,酒和其他货物都是从远处运来的,来自他们住在南部的亲戚那儿,以及在远方地带的普通人类所拥有的葡萄酒。
躲在其中一个最大的酒桶后面,比尔博发现了那些活动门板及其用途,他潜藏在这里听国王的手下说话,知道了那些酒跟其他货物是怎样从河里,或是从陆路自长湖那边运来的。听起来,那是一个属于普通人的小城。目前这城仍然很兴旺,它是深深地扎在水下的一排排桥桩建起来的,目的在于防御各种来敌,特别是芒丁山的恶龙。酒桶从莱克城被送到森林河再运过来,通常是把许多木桶系在一起,做成一个大筏子,再用篙撑或用木浆划送到上游;有时则用平底船来运载。
酒桶里的酒喝光后,小精灵把桶扔进活动门里,再打开闸门。
随后酒桶使顺流漂走,一路上在水面晃荡着被水流冲往下游,一直来到远处河岸凸出来的地方。那里离黑森林正东面的边缘不远,人们在这里将酒桶集中起来栓在一块再漂回莱克城。这个小城所处的位置紧挨着森林河流人长湖的入口处。
比尔博坐在洞里头花了不少时间琢磨那个水闸,思量着是否可以藉这个水闸帮助朋友们逃走。想啊想,一个大胆的计划终于构想出来了。
晚饭已送去给俘虏,送饭的卫士持火把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地道深处走去,一切又湮没在黑暗中。接着,比尔博听到国王的大总管在跟卫士长道晚安。
“今晚跟我来吧,”他说:“尝尝刚运到的新酒,今晚的工作够折腾的了。而且,今晚得清理酒窖里的空酒桶。来未来,让我们为晚上的苦差役先干一杯吧。”
“太棒了,”卫士长朗声笑道:“好,这就跟你一道好好尝尝新酒,看看是不是可以送到国王的餐桌上,今晚有宴席,给宴席送次等品可不太好!”
一听到这里,比尔博浑身打了一个激颤,因为他意识到,自己的运气来了,终于有机会尝试那个大胆计划了。接下来,他跟在两个小精灵的后面,直到两人走进一个酒窖,坐到一张上面摆着两个大酒壶的桌子旁。很快地,他们开始边喝酒边畅怀大笑。
这时候,比尔博的运气也是好得不能再好,因为非得烈性酒才能使小精灵喝醉;今晚的酒看起来就是多维尼安大葡萄园出品的佳酿,这种酒易醉,它不是为众卫士和仆人准备的,而是专门给国王的宴席准备的。这种酒适宜用小碗喝,并非用大总管的大酒壶喝。
才一会儿功夫,卫士长的头就垂了下来,接着将头搁在桌面上酣酣睡去。那大总管似乎毫不知情,继续又说又笑地自斟自饮了好一阵子。但不久,他的头也垂到桌面进入梦乡,在他的朋友身旁打起呼来了。接下来,霍比特小矮人潜进酒窖,很快的拿走卫士长身上的钥匙。拿到后,比尔博马上沿着地道尽快地一路小跑,跑向那些单人牢房。每当一串大钥匙当卿一响,他就不由自主地哆嗦一下。
首先打开了巴林的车门,待那侏儒一走出来,他赶紧小心地把门又锁上。你可以想象当时巴林惊讶无比的表情:但同时他又为能走出那令人心烦的小石室感到高兴,他想停下来问几个问题,想知道比尔博要做些什么,还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现在没时间了!”霍比特小矮人急匆匆的道:“跟着我!我们必须待在一起,不得冒险分开。要嘛我们全都逃出去,要嘛谁也逃不出去。这可是我们最后一次机会。要是事情败露,无知道那国王下一次会把你关在什么地方,我猜,手脚上还得戴上镣铐呢。
别争了,这才是好哥儿们!“
接下来,他一个个地打开牢门,直到身后的人增至十二人——但由于他们深处在黑地里,加上被关了这么久,他们的身手灵活不到哪儿去。每当众人当中有人在黑地里撞到了谁,或者是嘴里咕哝着,又或者是说几句悄悄话什么的,比尔博的心就怦怦作响。“这侏儒式的吵吵嚷嚷真烦人!”他自语道。不管怎么样,事情进展还算顺利,一路上没遇到小精灵卫士。实际上,那天夜里,在林子里和上面的洞厅中有一场盛大的秋宴活动。几乎所有的小精灵这会儿都在欢庆呢。
跌跌撞憧走了好一阵子,他们最后来到索林的地牢,它处在洞穴下层的深处,幸好离酒窖不远。
在比尔博低声告诉他出来与众人会合时,“千真万确!”索林说:“跟往常一样,甘达尔夫说的没错,看来时机一到,你真的能够成为一名挺不错的盗贼!我保证,从此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将永远听你的使唤。可是下一步怎么办?”
比尔博明白,是该详细解释他的计划的时候了;但是,那些侏儒究竟会不会接纳这个计划,他压根儿就没多大信心。他的担心果然没错,因为他们一点也不喜欢它,甚至不顾危险在即,开口大声地抱怨。
“我们会被撞得界青脸肿,被打成碎片,还会淹死的,肯定会这样!”众人咕哝着。“在你设法拿到了钥匙后,我们还以为你有什么锦囊妙计呢!好一个馊主意!”
“既然这样,那好吧!”比尔博非常沮丧,而且十分恼火。“全都回到你们那舒适的单人牢房去吧,我会把大家重新锁起来的。
这样你们就可以舒舒服服地坐在里头酝酿出一个更好的办法来——我可是不敢保证能再次拿到那钥匙的。“
这话正说到他们的心坎里,于是大家静了下来。最后,自然是他们不得不照着比尔博所说的去做,因为很显然,循路走进上面的洞厅,或是一路打出那道被魔法关着的大闸门是绝无可能的;况且在地道里嘀嘀咕咕的直到再次被逮住也不妙。所以,他们跟在霍比特小矮人后面,悄悄来到最下面的酒窖,途中正好走过一道门,从门口往里瞧,只见卫士长跟那大总管还在里头兴致勃勃地打着呼,脸上还带着笑意。多维尼安的葡萄酒将他们深深地带进了甜梦中。到了第二天,卫士长的脸上就会出现不同的表情。
尽管如此,比尔博在大家继续前行之前,仍蹑手蹑脚地走进门,好心地,把钥匙挂回了卫士长的腰间。
“那会给他省去一部分麻烦,”巴金斯先生自言自言道:“这人不坏,待俘虏不错。而我们这样做,还可以使他们所有人莫名其妙,他们会以为我们有非常厉害的魔法才走出那些锁着的牢门然后消失的。消失了!要是真能这样,我们得加紧行动。‘”
巴林被指派去监视卫士长和大总管,一有动静即发出警示。
其余的人走进隔壁装有活动门的酒窖。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就如比尔博所知道的,过不了多久,会有几个小精灵奉命下来帮大总管将空桶抬过活动门扔进溪流中。实际上那些桶已被竖起来一排排他放在酒窖中央,等着被推下水。有些桶是酒桶,这些桶的用处不大,因为要把它们从两端打开,非得弄出很多声音,而且很难重新盖得严密。但是,空桶中另外有几个是被用来装载其他物品的,如奶油、苹果及所有各类送往国王宫殿的物品。
很快地,他们找到十三个有足够空间让每个侏儒容身的桶。
有几个桶实际上还大了点,在大家爬进去时,他们十分担心在里头将要受到的振荡和冲击,比尔博在极短的时间内设法找些草啊什么的给他们填塞空档,尽可能弄得舒适一点。最后十二个侏儒都藏匿好了。只有索林硬是给弄出不少麻烦来,他在桶里又是翻身又是扭来扭去的,还像只大狗给憋在一个小狗窝里似的,委屈得嘟嘟哝哝的;最后一个进桶的巴林甚至在桶盖还没放上去就嫌透气孔不够大,大惊小怪地嚷嚷说觉得透不过气。比尔博尽量将桶里的孔从里面墙上,尽可能地盖好桶盖。这时候,他一个人单枪匹马地绕着那些桶转来转去的,这里摸摸,那里瞧瞧,看还有什么需要补救的,心里抱着一线希望,那就是期盼他的计划大功告成。
过不了多久,就在巴林的桶盖盖上才不过一到两分钟,通道上传来了说话的声音,还有闪烁的灯火。一帮小精灵说笑着走进酒窖,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唱着歌。这些人刚从上面某个洞厅里正在进行的欢宴那儿过来,并且着意要尽快办完事返回去。
“老加利恩大总管去哪了?”有个人说:“今晚没在宴席上见到他,现在他应该在这儿指派我们干活呢。”
“这磨磨蹭蹭的老头还不来的话,我可真要光火了,”另一个有点不耐烦了,“上头歌唱得正欢乐呢,我可不愿意在这底下白费时间!”
“哈,哈!”又传来一声惊呼:“老家伙在这呢!头枕着酒壶。
原来是独自跟他的朋友在这儿开了个小酒宴呢。“
“摇摇他!把他摇醒!”别的人不耐烦地嚷道。
加利思被摇醒过来时一点儿也不高兴,对众人的取笑更不乐意。“你们都来晚了,”他喃喃道:“我可是在这等了又等,而你们这帮家伙在上头喝酒寻乐,都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要是我累得睡着了,那才不足为奇呢!”
“好一个不足为奇,”众人说:“说得过去的理由不就是在这酒壶里头吗?来吧,在大伙动手之前就让我们尝尝你这催眠剂!不用叫醒卫士长看守,看样子他已分享过了。”
接下来,他们喝了一轮酒,随即变得兴高采烈。不过,他们还没完全失去理智。“饶了我们吧,加利恩!”有的人嚷起来:“你的酒宴老早就开始了,好家伙,脑袋都变得糊涂了!这些木桶都不是空的,你有没有搞错?”
“干你的活去!”大总管咆哮道:“在你那除了抛桶之外别无它事的手上哪会有重的感觉。要送走的就是这些,不是别的,照我说的去做!”
“好吧,好吧!”众人回答着把桶滚向空矿的地方。“你可要记住,要是国王那些装满了奶油跟他最爱喝的酒的桶,结果却被推下河去白白送给下游的湖上人来欢宴庆祝的话,就有你好看的!”
咕噜咕噜往下滚,咕噜咕噜滚进洞!
嗨呀啊!扑通一声落水中!
往下漂呀漂,往下碰呀碰!
就这样,他们嘴里边唱着歌谣,边把头一个桶推下去,接着轰轰隆隆将其余的桶一个又一个地推进有几尺高的冰凉水中。有的桶确实是空的,但有的木桶里头装着侏儒,而这些桶也被推下去了,碰碰撞撞的,砰的一声重重落在下面的桶上,接着哗啦一下跌落水中,挤撞着下面水道的两壁,相互碰撞着顺流漂下去。
就在这时候,比尔博突然觉察到自己计划中的不足之处。很可能你早已看到这一点并为此取笑他的幼稚:但我认为,如果是你处在他这个位置上,你连他所做到的一半也做不了。理所当然的,他本人并不在桶中,即使有机会,也没人可以帮他装进桶里。
看来,这一回他好像真的要失去他的朋友了(几乎所有的朋友现在都已穿过那道黑漆漆的活动门消失了),他被彻底地留在后头,不得不潜伏下来,长久地在这个小精灵洞穴里充任一名专业盗贼。
因为,即使偶尔有机会通过上面的大闸门逃了出去,可是他能寻回众侏儒的机会已很渺茫。况且又不认识从陆上通往收集木桶的地方的路。他不敢相信,他不在的话究竟会有什么事发生在他们身上;只因他还没有来得及告诉那些殊儒他知道的一切,此外还没告诉他们一走出森林他计划要做的事。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闪过时,那些尖高采烈的小精灵围在通向小河的门边上唱起歌来。有人已走过去拉扯那根系着水闸吊门的绳子,一等木桶全部在下面漂浮起来即打开闸门,将木桶放出去。
你顺着那黝黑湍急的河水流淌,回到你昔日熟悉的地方,告别这北方陡峭的山岭,告别这深深洞穴和殿堂,这里的森林明暗又宽广,在灰暗的影子里屈曲生长,漂呀,漂出这森林的世界,漂到那和风吹拂的地方,冲过那激流冲过芦荡,流过那沼泽上草色波光,穿透那一片迷蒙白雾,夜升起在地沼改塘,追呀追赶那跳跃的星星,追到那寒冷的高高天上,当黎明降临的时分,你在急流和浅滩间访煌,流向南方!流向南方,去寻找白昼,去寻找太阳,回到草原,回到牧场,找回了从前喂养的牛羊,还有那山间美丽的花园,国里的草麦长得大又香,在白昼里,在阳光下,流向南方啊流南向方,你顺着那黝黑湍急的河水流淌,回到你昔日熟悉的地方!
如今最后一个木桶就要滚向活动门了!绝望中,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怜的比尔博一把抓住这最后一个木桶,跟木桶一块被推过门边,落进水里。啪!一下子掉进又黑又冷的水中,涌落在他的上方,他不得不又从水中挣扎出来,像只耗子那样,劈里啪啦地抓住桶边,可是,无论怎么使劲还是没能攀上桶的顶端。每爬一次,那桶便滚动起来再次把他带入水中。桶里头是空的,像软木似的轻盈地漂在水上。虽然耳中灌满了水,但还能听到上面酒窖里小精灵的歌声。接着,活动门板忽地打开,轰的一声,上面的歌声渐渐消失了。他泡在冰凉的水中,在黑黑的河道里漂着,孤零零的一个人——你不能把装在桶里的朋友都算上。
不久,前方的黑暗之中出现了一片灰白,耳中听到水闸被吊起来的吱吱嘎嘎声。这时他发现自己处在一堆碰碰撞撞的木桶中,木桶挤作一块,要从下方漂过拱形闸门,冲出外面露天的河流中。
比尔博不得不极力当护住自己,以免被挤撞成碎块儿;而这堆拥挤的桶最后分散开来,一个接一个从下面漂过石拱门冲了出去。
他这才发现,即使自己有办法骑坐在桶上,这个办法也行不通,因为石拱门处的洞顶突然向下低垂,紧贴着涌顶,它们之间根本没有空档的地方,即使是让一个霍比特小矮人容身的那么一丁点儿地方也没有。
从水闸那儿冲出来后,他们就在河岸两边的树木向河中悬空伸长出来茂密技板下方漂流下去。比尔博真想知道那些殊儒的感觉如何,桶里是不是进了很多水。有些一路上漂在他附近的木桶在朦胧中看起来吃水较深,他揣摩著有株儒在这些桶里。
“真希望我把桶盖都弄得稳稳当当的!”他有点忧虑。但过不了多久,他就自顾不暇,再也顾不得担心侏儒们了。他设法让头伸出水面,可是又冷得直打哆嗦,于是,又担心自己在运气好转之前是否会冻死过去,担心自己能坚持多久,还怀疑自己是不是该冒一次险,放弃木桶,试着游到岸边去。
很快的,运气果然好转:打着漩涡的激流将几个木桶卷向岸边某处,木桶被一些暗藏在水下的树根拦住,小停了一会儿。就在他的木桶被另一条树根牢牢地夹住不动的时候,他趁机爬到木桶的上方,像个落汤鸡似的爬了上去,然后躺在上面,张开四肢尽量保持平衡。一阵微风吹来令他觉得有点冷,但比在水里要好点。就在他祈望别再冷不防地滚下去时,这几个木桶又开始向下游漂去。
就一眨眼的功夫,几个桶又分开来,漂到河水的主流中翻滚扭动着顺流而下。这时他觉得就如自己曾担心过的那样,简直难于支撑下去;可是,不知怎么的,尽管感到极不舒服,居然还是让他给挺过去了。幸好他体重非常的轻,而这木桶的体积不小,还漏水,桶里现在已灌进了一些水。尽管如此,它看上去就像一匹肚子滚圆、总想着要在草地上打滚撒野的小马,没有疆绳,没有马蹬,看样子就要乘浪而去。
就这样,巴金斯先生终于漂到两岸树木长得较稀的地方,透过树梢之间的孔隙,他能看到灰白的天空。黑黑的河道在这儿突然变宽,并与从国工的大闸门那边奔涌而下的森林河的主流汇合成一道,汇成一大片黯淡而不再是被树木覆盖的水面。在这宽宽的、缓缓滑动的水面上,跳跃着云彩和星星被扯破了的倒影。接下来,森林河那匆匆忙忙往前赶路的水流将所有的木桶推向北岸,只见这北岸已被水流冲蚀出一处宽宽的港湾。就在外侧的河岸下面有一片布满砾石的河滩,河滩的东边尽头被一块坚硬的岩石。
稍微凸出的呷角,像一堵墙似的拦腰截住。大部分的木桶都冲上了浅浅的河滨,搁浅在那儿,虽然有几个继续漂下去,撞向那个直直的石码头。
有人在岸上守候着,木桶一搁浅,他们赶紧用竿子将所有的木桶拨拢在一块,推上浅滩。然后边数数边用绳子把木桶绑在一块,接着离去,将绑好的木桶留在原地等待早晨到来时再行发落。
可怜的侏儒!比尔博眼下不急着离去,他从木桶上溜下来,蹬上岸边。然后一个人静悄悄地朝着离岸边不远几座看得见的小棚走去。要是运气好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吃上一顿未经邀请的晚餐的,在山洞里那么的时间里,他已经被迫这么做了;更何况,真正的饿是怎么一回事,现在他知道得很清楚,那种滋味并非只是对家中食物间里头装得满满的可口食物,有教养地甚感兴趣那么简单。透过树林他还瞥见一堆火,火光吸引着他走向前去,因为他身上的破烂衣服正在往下滴水,且紧贴在身上,又冷又湿的。
那天夜里他的冒险经历,不必跟你说得太多,因为现在我们已接近东方旅程的尾声,来到最后一次也就是最惊险的一次历程。
当然,刚开始时比尔博藉由那魔戒的帮助,还算顺利。可是到了后来无论走到那儿,坐在何处,他所留下的脚印和滴落的水迹都暴露了他的行踪;更糟的是,他还开始流鼻涕。结果,每当要藏匿起来时,他那可怕的、压抑着的喷嚏声响,弄得让人家发现了自己的行踪。于是,才一会儿就在靠河边的村庄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不管怎么样,比尔博还是拿到了不属于他的东西:一条面包、一皮袋的葡萄酒和一块饼子逃进了树林里。他不得不还是那么湿淋淋的待在远离火堆的一个角落,度完那天夜里最后的时光。不过,尽管时间已近年底,天气冷飕飕的,那瓶酒还是帮了他大忙,让他竟然还可以在一堆干树叶上打了一会儿盹。
又一次,他打了一个特别响的喷嚏而醒来,只见天色灰灰的,已到拂晓时分,从下游的岸边传来了一阵欢闹声。在那边有人正将木桶做成筏子,然后撑筏子的小精灵会很快地驾着筏子离去,顺流驶去莱克城。比尔博又打了个喷嚏,他身上虽已不再滴水,却感到全身发冷。但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赶忙撑着两条僵硬而麻木的腿,尽快地向下爬过去,看准时间在那些人的一片忙乱之中,不知不觉地攀到那堆木桶上。幸亏那天没太阳,不会留下令人棘手的身影。更走运的是,他好一阵子没打喷嚏。
竹竿的撑劲很大,那些小精灵站在浅水处又是挽又是谁的,弄得绑在一起的木桶吱嘎作响,波动起伏。
“真够重的!”有人嘀咕着:“这木桶吃水太深了——有几个木桶肯定不是空的。这桶要是在大白天漂上岸来,恐怕得看看里头究竟有什么。”众人说道。
“现在没时间了!”那筏夫不耐烦地叫了起来:“开航啦!”
筏子终于离岸而去,开始慢慢的撑离岸边,直到绕过了那块凸出来的岩石,其余的小精灵站在岩石上用竹竿把筏子撑开,接着,越来越快,驶进了河中的主流,朝下游驶去,前往长湖。
他们已逃出了国王的地牢,穿过了树林,但众人生死如何,还有待下文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