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write(' 比大洪回来找杨夕更快,罗毅在通过电话二十小时之后回到北京,比大洪理智的是他先回了家。这时罗家已经不住在豪华寓所里,搬迁到了罗毅外祖母留下的一套老式居民房里。
罗毅回国之前事先和母亲打好了招呼,所以罗母一直在等他回来。罗毅进门放下行李就给大洪打电话,打听晓雪家的地址,他记下地址放下电话,回头发现罗母一直站在他身后。
母亲对儿子的匆促回归一直报有隐隐的不安:“一回来就忙着打听事?”
“我问个地址。”
“小毅,你比上次回来瘦多了,是不是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很辛苦?”
“不辛苦,我已经适应了环境,史蒂文对我挺满意的。”
“你爸爸要是知道这个,该高兴了。”
“他还生我的气吗?”
“其实他从来没生过你的气,每次我去看他,他都问你,问得我都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现在怎么样?”
“前几天又减了刑,减成十五年了,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你就回来了。”
“真的?太好了!”
“我算过了,等他出狱的时候,应该是七十三岁。”
“爸爸身体好,他出来以后还能再陪你十年,到时候我把你俩接到身边,咱们一家三口一块生活。”
“还一家三口?那时侯你还不娶媳妇啊?”
晓雪的形象象一把刀子从罗毅心上划过,他转移话题:“我什么时候可以去探视?我想看爸爸。”
“后天。”
“您陪我一起去好吗?”
“怕他不跟你说话?不会的。”罗母犹豫了一下,忍不住问了出来,“你这次急着回来是为了什么事吧?”
“对,为了……一个女孩。”
“你交了女朋友?她在北京?哪天请她到家里玩,让妈看看。”
“妈,我和她……没那么简单。”
“怎么?”
“我们在加拿大认识,相处了一年,很愉快,两个月以前她失踪了,没留下任何消息。几天前,我的朋友在北京发现了她,马上通知了我,我就回来了。”
“是不是她想躲开你?小毅,感情的事别勉强,你身边不缺女孩子,但妈知道你没真正恋爱过。”
“我爱她,但是她……有丈夫。我是后来才知道的,她在国内的时候,她丈夫虐待她,她受不了才跑到加拿大去的。我担心她这次失踪是被她丈夫抓回来的,所以我一定要找到她问清楚,就算她不想和我在一起,我也死心了。”
“如果真是被她丈夫抓回来的,你怎么办?”
“那我就帮她离婚。”
罗母忧心忡忡:“小毅,你长大了,但妈担心你遇到这样复杂的情况,没能力处理好自己的感情,我得提醒你一句,别陷得太深,要懂得保护自己。”
“我知道,妈。”
吃了一顿母亲做的饭,罗毅就出门了。罗母知道他要去找那女孩,她阻拦不了,因为儿子脸上又有了比当初代父还钱还过之不及的执拗,就是这种执拗,让她心里七上八下。
罗毅按照大洪记下的地址来到银湖别墅,他对严格把守的保安谎称自己是余士雄的朋友,居然被放行。他走进别墅区,寻找余士雄家的门牌号。808栋,就是这里。他躲进一个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透过铁栅栏向花园里张望。花园没人,别墅大门也关着。罗毅犹豫着是否要上前敲门,这动作无疑有些冒失,但他此刻很难不冲动。
罗毅几乎要从角落里现身了,突然一辆奔驰轿车从外面归来,开进808栋花园,罗毅下意识又把自己隐藏起来。他终于看见余士雄和晓雪一起从别墅里走出,晓雪被余士雄拥着,脸上就是大洪象他描述的那种安详。这种神态在罗毅心里制造了天大的疑惑,而疑惑又熄灭了他的冲动,捆住了他的双脚,他眼睁睁看着两人坐上奔驰车向外驶去。
不甘心唤醒了罗毅的神志,他拔腿向奔驰离去的方向追去。他打着出租车跟随奔驰来到一家高级餐厅,发现那是一家会员制餐厅,就是说,他花钱也进不去。
罗毅站在街对面,透过餐厅落地窗,看到余士雄选择了一张临窗的餐桌,为晓雪脱掉大衣,又替她拉开椅子,照顾她坐下。在接下去的两个小时之内,罗毅看到的尽是温馨和谐的画面,余士雄对晓雪的呵护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晓雪也自然而然接受着他的照顾。
现实让晓雪的讲述发生了动摇,罗毅开始质疑晓雪告诉他的那些虐待和挣扎到底是真是假,他不完全信任晓雪了。这种怀疑比单纯的失去恋情还令人难受,欺骗比不爱更残酷,罗毅失去了追究的勇气,黯然离去。
他在已经陌生的北京街道上游荡,晓雪的现状让他对所有实在的东西失去了平时伸手可触的真实质感,一切变得虚妄而且间离。他想到了大洪杨夕,他们还是他货真价实的朋友吧,他找到了他们。
大洪见面就逗他:“你肯定是找过晓雪重温鸳梦之后才来搭理我们的吧?”
罗毅苦笑,大洪只猜对了前一半,他把后一半告诉他们:“……我站在饭店外看着他们,脑子里反复想着晓雪讲的那些余士雄伤害她的事,觉得和眼前的情景联系不上,这种感觉很怪异,我糊涂了。”
这和大洪的感觉一致,他能理解罗毅:“我也有这种感觉,他俩看上去象是一对好夫妻。”
“我把各种可能都猜过了,也许晓雪一直在骗我,她和余士雄只是夫妻之间闹了点矛盾,余士雄追到加拿大努力挽回,现在他们又和好了;也可能晓雪没说谎,但余士雄把病治好了,晓雪原谅了他,他们又重新一起生活了。”
杨夕坚持相信晓雪:“不管哪种可能,有一点我肯定,晓雪不会欺骗我们!”罗毅说:“杨夕,你要是亲眼看见他俩在一起,就不会这么坚决了。我也不愿意相信她骗我,可我没法说服自己的直觉。” 杨夕鼓励他:“那你就再去找晓雪当面问清楚,如果真被你猜中了,她就不值得你再为她牵肠挂肚,你就把她忘了吧!” 大洪说:“问了也许还不如不问,我怕罗毅千里迢迢从加拿大跑回来,得到的是一个不想要的答案。既然晓雪已经离开了你,你能不能就当你们缘分到头了,今后她怎样跟你没关系?”
大洪和杨夕给罗毅指示的两种方向让他不知所往,他痛苦地矛盾着,耗费着时间。这其间,他去监狱探视了父亲。
一张桌子隔开了父子二人,罗父不说话也不看儿子,罗毅从父亲的态度里看不出他原谅自己的迹象,也许母亲只是在安慰他,父亲依旧在怨恨儿子拒绝了他自我牺牲的苦心。
“爸,我现在很好,律师事务所的工作已经完全适应了,收入不错,生活很稳定,您知道在国外律师和医生是最好的职业,我对未来很有信心。听妈说您减了刑,今天又看到您身体不错,我挺高兴的,我们等着您回家团聚。”
“老罗,你不是一直惦记儿子吗?他来了,和他说句话吧。” 没有回应。
“爸,您还在怨我,是吗?”还是没回应,罗毅把难受生生吞到肚里。
一名狱警走进来宣布:“探视时间到了。”罗父军事化地立刻起身,离开会见室,一点留恋也没有。罗毅绝望了,父亲视他为路人,他低下头,随即听到父亲踢踢踏踏的脚步停下了,再抬起头,看见父亲回过头来,以毕露的深情在他脸上尽可能地留连,深刻得仿佛要把他镌刻进自己的脑海。罗父象一个许久失语的人一样,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你来,我很高兴。” 父亲跟随狱警离开了儿子的视线,罗毅泪雨滂沱。
罗毅订好了返回温哥华的机票,挨到临走前最后一天,还是忍不住最后一次来到银湖别墅。这一次,他隔着铁栅栏门望见晓雪独自坐在花园里,四周无人,腿上盖着一条毛毯,初冬的阳光洒在身上,她还是那么安详。
罗毅呼唤她的名字, 晓雪闻声四下寻找,看到了栅栏外的罗毅,她脸上的安详被打破,站起身,不顾身上毛毯滑落,走向罗毅,隔着铁门,她紧紧抓住罗毅的手,脸上是不敢置信的迷离:“罗毅,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了?”
“晓雪,我把加拿大所有你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没想到你会在北京。”
晓雪抱住罗毅,哭了:“你怎么才来呀?不会走了吧?我不让你走。”
“你盼我来吗?那为什么一点消息也不给我,要不是大洪碰见你和余士雄,我还不知道怎样才能找到你呢。”
“大洪也来了?那杨夕呢?我真想他们。司马波也一块来了吧?他昨天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帮我办移民,我这还等他呢。”
怎么回事?罗毅一下子愣住了:“晓雪你说什么?”
晓雪自顾自说下去:“罗毅你该理发了,怎么穿的还是这件上衣?北京比温哥华风大,该给你买件新风衣了。你瘦了,还天天到中餐馆等我吗?我不在那打工了,你不要再去那了。渔人码头你也别去,淋了雨会感冒的,你别傻等了,我说过不会去的。你看你冻的手脚冰凉,来,我给你暖一暖……”
晓雪肯定不对劲,罗毅的情绪激动起来:“你怎么了?你不对劲,开门让我进去!”
晓雪表情很胆怯:“这不安全,你知道吗?我家有鬼。”
“我不怕,你让我进去。”
“她们都看着我呢,我不能让你进来。”
罗毅摇晃晓雪:“告诉我你到底怎么了?” 晓雪不说话,怔怔望着罗毅,眼神变得空洞无神。罗毅松开晓雪,寻找进入花园的途径,没有办法,他攀上栅栏门,跳进花园,抓住晓雪:“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是不是很危险?不行,我必须带你离开这里,跟我走!”罗毅拉她就走,晓雪乖顺地被他牵着。
这时,别墅里冲出两个保姆,一中一青,她们拉住晓雪质问罗毅:“你是谁?怎么进来的?放开我们太太!” 罗毅赶紧表明自己是善意的:“我是晓雪的朋友,她怎么会变成这样?你们为什么不带她去看病?别拦着我,我要带她走!” 两保姆努力分开他俩:“主人交代我们看好太太,你凭什么带她走?再不放手,我们喊人了!” 罗毅坚决不松手:“你们看不出她不正常吗?余士雄把她关着,到底想掩盖什么?” 中年保姆命令年轻的:“快打电话叫保安。”
在双方拉扯下,晓雪的情绪越来越不安,罗毅急了,一把推开中年保姆,把晓雪搂在怀里,凶狠地怒吼:“别再过来,不然我对你不客气!” 趁保姆吓得不敢动弹之际,他去开栅栏门,却发现门反锁着,就凶神恶煞地命令:“把门打开!打开呀!”
“主人不许我们放人进来,你要是带走太太,我们就完了!”
“余士雄交代你们什么了?如果他伤害了晓雪,犯了罪,你们就是胁从!”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才来一个月,来时太太已经这样了。”
“那个保姆呢?她知道吗?”
“她和我一块来的,也什么都不知道。”
这时,两名保安奔跑着赶到,保姆绕过罗毅,掏出钥匙打开门锁,放进保安,罗毅拉着晓雪就往外走。保姆大声求助保安:“拦住他,别让他把太太带走!”保安用警棍指住罗毅,不让他走。晓雪被吓到了,使劲推罗毅:“你快走,快走!”罗毅毫不畏惧:“两个月前她还是好好的,现在变成这样,里面一定有蹊跷。你们谁也别拦我,不然我把你们和余士雄一起告上法庭!”保安说:“别的事我们不管,但你闯到这里胡闹,我们就得管,放开余太太!”罗毅拉着晓雪径直往外走,保安一电棍戳在他身上,他当即痉挛倒地,不得不松开晓雪。趁罗毅无能为力的时候,晓雪被两个保姆拉进别墅。罗毅挣扎起来想追,被两保安死死拖住,眼睁睁看着别墅房门关闭,晓雪再也不见。
罗毅被强制着离开银湖别墅,刚才的一幕依旧震荡着他,他所有的可能都预料到了,惟独没想到晓雪会疯,这是一个多么匪夷所思又顺理成章的结果,晓雪如果不是失去了正常神志,又怎么可能背叛他?罗毅心如刀割。
大洪恰巧在这时给他打来电话:“罗毅,明天不是就走了吗?我找你一天了,上哪去了?” 罗毅声音战抖:“我今天又看晓雪去了。” 大洪问:“怎么样?” 罗毅张了张嘴,眼泪流了下来,说不出话。大洪听出不对:“你没出什么事吧?原地别动,我找你去,马上到!” 罗毅让眼泪肆无忌惮地流着。
大洪和杨夕以最快速度找到罗毅,于是得知晓雪疯了。大洪说:“没想到就这两月,晓雪身上发生了我们没法想象的事。”
罗毅咬牙切齿:“我必须调查清楚晓雪是怎么疯的,不管是不是余士雄造成的,他至少犯了虐待罪,我一定要把他绳之以法,救出晓雪!”
杨夕问他:“你想怎么查?晓雪这样子能告诉你什么吗?你又不能去问余士雄,一旦被他发现你接触晓雪,没准你就见不到她了。如果余士雄真犯了罪,他也不怕再犯一回,反正他有本事掩盖罪行,罗毅你很危险,你知道吗?”
“我不怕,他阻止不了我。”
大洪表态:“甭管你怎么查,我帮你。”
杨夕想起来:“有一个途径可能不会打草惊蛇。大洪你不是在外资医院发现晓雪的吗?当时你告诉我,我就纳闷她为什么要住院?现在想想,没准她的精神错乱和住院有关,我们可以去查她的病历,也许会有发现。”
罗毅说:“可是医院怎么会允许我们随便查看病人的病历?”
大洪想起一个人:“有人可以帮我们。”
大洪想到的人是司马瑜,他们找到他,把前后经过一说,司马瑜立刻仗义地决定滥用职权一回。他来到外资医院,掏出证件表明来意:“我是市局刑警队的,来调查一个病人的病例,请你们配合我们的工作。” 他如此轻易得到了任晓雪的病历档案。
当大洪把病历复印件交给罗毅的时候,罗毅惊奇发现晓雪入院是因为不小心在楼梯上摔倒,造成了流产。流产?难道晓雪在这两个月里怀过孕?大洪说:“白纸黑纸,应该没错。”罗毅懵了,他几乎可以肯定那孩子是他的。
大洪问:“你肯定?”罗毅点头,大洪又问,“那余士雄会不会知道孩子不是他的?”
“应该会。”
“罗毅,这事越来越复杂了,可能被你说着了,里面肯定藏着蹊跷。”
“我要再去一趟银湖别墅。”
“干嘛?”
“要么问晓雪,要么问保姆,只有那里能查出头绪。”
“如果碰上余士雄怎么办?”
“我倒想见见他,看他怎么解释这件事。”
“我陪你一起去。”
罗毅和大洪来到银湖别墅,保安立刻认出了罗毅,死活不许他们进入,还说:“上次的事我们向余先生汇报过了,他交代我们,如果你再来,绝对不允许你去打搅余太太。余先生是我们的业主,我们有义务维护他住所的安全,请你马上离开,不然我报警了。” 大洪小声跟罗毅嘀咕:“余士雄能猜出你是谁吗?” 罗毅说:“就算他不知道,估计也有所防范了,这更说明他心里有鬼。”
正在双方争执不下时,余士雄回来了。他的奔驰车经过罗毅大洪,又倒回来,停在他们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他的脸:“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们二位,真是稀客,这是从加拿大回来的吧?”
罗毅知道较量开始了,大洪怕他冲动,抢先说:“对,我回国结婚,顺便来看看晓雪。”余士雄脸上露出讥笑:“这会你们认识晓雪了?我去加拿大找她的时候,你二位死活说不认识她,那时候我就知道你们骗我。不过这些都过去了,我不想再追究什么,都怪我没说清楚晓雪是我太太,大家一场误会,过去就算了。欢迎你们来看晓雪,见到她了吗?”
“保安说你交代不让我们进去。”
“啊对,是我交代他们好好保护晓雪的,他们太尽职尽责了,请你们体谅,还想见晓雪吗?跟我来吧。”
罗毅和大洪交换了一个眼神,跟随余士雄进入了808栋别墅。余士雄把他们让进客厅,罗毅在沙发上坐下,没有看到晓雪的身影。
余士雄问:“前几天你们哪位来看过晓雪吧?”
罗毅回答:“是我。”
“保姆一说,我猜就是你,听说你们还闹了误会?”
“是误会吗?我发现晓雪的精神状态不对劲,想带她去医院,结果受到保姆和保安的阻挠,他们说你不让人接触晓雪,把我当贼似的赶走了。”
“对不起,让你受冤枉了,不过带晓雪去医院这种事不必麻烦你,我是她丈夫,又是她监护人,给她治疗是我的责任,怎么好意思让你操心呢?我虽然不能时时刻刻守着她,但已经安排好人照顾她了。”
“是照顾吗?我看更象把她关起来!”
“她病成这样,如果不关着,跑到外面,不更危险吗?”
“我们可以见见她吗?”
“当然可以,你们来不就是为了看她吗?李姐,把太太叫下来。”他带着痛惜的表情对罗毅说,“你见过晓雪了,想必已经看见她状况不太好。”
“她到底什么病?”
“医生确诊说是精神错乱。”
“她怎么变成这样的?”
“这我还要问你们呢,她从加拿大回来就有些不对劲了,我做了很多努力,带她去了各大医院,但是没办法。”他痛心地摇头,“我无能为力,她在加拿大和你们在一起,你们知道她在那边受了什么刺激吗?”
“我们最后见她,她还好好的。”
余士雄满脸疑惑,表演得有些戏过:“哦?那是怎么回事?我就不明白了。”
大洪插嘴:“我在医院里碰到过你们,听说晓雪从楼梯上摔下来,流产了。”
“对,她一从加拿大回来就怀孕了,我挺高兴的,因为我一直想要孩子,可是很遗憾,流掉了,晓雪疯也受了这事的刺激。”
这时,保姆扶晓雪走下楼梯,余士雄起身迎接,揽住晓雪的肩:“你看谁来看你了?” 晓雪在余士雄的怀抱里异常安静,她看着大洪罗毅,没有表情。余士雄启发她:“不认识了?是陆大洪和罗毅呀。” 晓雪礼貌点头,就象对待陌生人。余士雄解释说:“她现在很少说话,不吵不闹。我既伤心又难过,不过好在她又回到我身边了,这比什么都好。”他嘱咐保姆,“到点了吧?扶太太吃药去。” 保姆又把晓雪扶上楼,从罗毅视线里消失。罗毅用目光一直追随晓雪,余士雄看得清清楚楚,暗自咬牙切齿,表面不动声色。
罗毅收回目光,盯住余士雄:“晓雪病成这样,为什么不送进精神病院?”
“我怎么忍心把她扔在那种地方,岂不是越治越糟?在家里由我照顾不是更好吗?”
“在这,她可能永远也好不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你把她害成这样的吧?不要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从前虐待她,俩月以前她还是一个正常人,怎么回到这里就精神错乱了?你对她做了什么?”
“罗先生是学法律的吧?说话怎么这么不负责任?你一进门就含沙射影,我看在你是晓雪朋友的份上一直在忍耐,你凭什么认定我伤害了晓雪?她是我太太,我爱她还来不及,怎么会伤害她?就凭你这几句话,我可以告你诽谤。”
“你去告吧,如果我们能站到法庭上,接受审判的不一定是谁呢!”
争执就要不可避免的时候,一个小插曲冲淡了即将引爆的火药气息,保安送来余家的的电话单,这让罗毅灵机一动。
余士雄重新面对罗毅的时候缓和了语气:“两位是晓雪的朋友,如果你们是诚心诚意关心晓雪,我欢迎你们常来做客;但如果你们是来找事的,请你们立刻离开。”说完他上了楼,表示逐客。保姆打开房门,用目光赶罗毅大洪走。罗毅乘保姆背身的当,抄起电话单塞进口袋,他的动作敏捷地无人察觉。
罗毅和大洪走出808栋别墅,走远之后,罗毅掏出电话单,大洪不解其意:“这是什么?”
“余士雄家的长途电话单。”
“你拿它干什么?”
“这上面也许会有他家从前保姆往老家打电话的记录。”
“你找他家从前的保姆干什么?”
“余家现在的这俩保姆是最近一个月内才来的,什么也不知道,她们之前离开的那个,也许会对晓雪怎么疯的比较知情。”
大洪恍然大悟,明白罗毅的目的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他立刻帮罗毅逐条查看起来。电话单上除了国际长途就是打往上海、广州两地的电话,罗毅分析保姆应该不会来自上海广州,把它们都排除了。查到最后几个电话时,一个0558区号的受话号码映入他们眼帘。0558,这是哪里的区号?大洪迅速拨打手机,查出那是安徽阜阳。
罗毅直觉这个就是他要找的电话:“安徽出保姆,应该是这个!”他查看通话时间,是上月4号,这说明在晓雪回到北京之后一个月的时间里,这名安徽保姆还在余家打工,她应该知道倒底发生了什么事!罗毅马上想查这个电话的具体位置。
大洪揣摩到了他的目的:“你不是想去安徽找这保姆吧?”
罗毅已经有了决定:“这是我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
“可你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你怎么肯定她会知情?”
罗毅思索着,大洪说的有道理,他应该更加谨慎一点。他脑筋飞转,马上想出了简便易行的求证方法。罗毅大洪返回银湖别墅,这回他们没有进去,而是守在别墅区外,等着。直到一个保姆模样的女孩拎着购物篮从里面走出来,他们才迎了上去。
罗毅先向这名小保姆介绍自己是劳务市场的管理人员,轻易消除了她的戒心,然后开始询问:“你认识808栋余先生家从前的保姆吗?就是刚走不久的那个?”小保姆立刻知道他说的是谁:“您说的是刘小红吧?她在余家干的时间特别长,有三年,才走了一个月,我跟她挺好的,她走我怪舍不得的。” 罗毅问:“她为什么不干了?”小保姆说:“她妈病危,她回安徽老家去了。”
罗毅可以确定这个刘小红一定掌握着他所有疑问的答案,他立刻收拾行装前往安徽。走前,罗母忧心忡忡想劝阻他:“你真的要去安徽?人家毕竟是合法夫妻……” 但是罗毅斩钉截铁地说:“他们早该离婚了。” 罗母问他:“你决定管下去?” 罗毅回答:“妈,我不管晓雪,就没人管她了。” 罗母不说话了,她知道谁也阻止不了儿子。
就在罗毅登上开往安徽阜阳的列车时,余士雄发现自己家的电话单不翼而飞,问保姆,保姆说放柜子上以后就没再见过。他努力回忆,把电话单的失踪和罗毅大洪的造访联系到了一起,他试图分析罗毅拿走电话单的心理,沿着罗毅的思维轨迹,他同样走到了刘小红的结论终点。他意识到了危险,不管罗毅是否打算从小红下手,他都要走到前面,防患于未然,他命令小袁即刻动身去安徽找小红……
罗毅凭着电话的线索找到阜阳地区的一个村落,刘小红在余士雄家打往老家的电话就出自这里。罗毅按照村民的指示来到刘小红家,看见一个农村妇女正在院里喂鸡,她抬头发现了罗毅,问他是谁?找谁?
“我姓罗,是刘小红从前在北京干活那家人的朋友,来找她问点事。”
“哦,你是余先生的朋友啊?我是小红的妈。小红不在家,到县里合资工厂打工去了,平时不回家。你是不是要她回北京干活呀?”
“啊。”
“这丫头在余先生家干得挺好,可不知道怎么了,忽然想上家了,非要跑回来,说是想离家近点,不乐意到外头打工去了。”
罗毅听出了蹊跷:“阿姨,我怎么听说是因为您病了小红才回来的?”
“啊?我啥毛病没有哇。”
罗毅明白小红把家里也给骗了,这更说明她心里有事,他立刻打听小红在县里哪家工厂打工?小红妈热情给他指示:“县城就一家合资食品厂,谁都知道,很好找。罗先生你好好劝劝小红,我希望她跟你回北京,多见见世面。”
就在罗毅乘坐长途汽车前往县城几小时后,小袁开车来到了刘小红家,他从小红妈嘴里得知刚刚有一位姓罗的年轻人来找过小红,明白自己晚了一步,急忙追往县城。但这时罗毅已经在合资工厂的车间外与刘小红见上了面。
小红疑惑地望着罗毅说:“你找我?我不认识你。”
“你叫刘小红,以前在北京一户姓余的人家当保姆,对吗?”
小红立即戒备起来:“你是谁?”反应出对余家打工经历的过度敏感。
“我叫罗毅,是任晓雪的朋友,找你了解一点情况。”
小红脱口而出:“罗毅?我知道你。”
“你知道我?怎么知道的?”
小红连忙打岔:“我不在他们家干了,你找我问什么啊?”
“你知道任晓雪怀孕吗?她从楼梯上摔下来造成流产,当时你在不在场?”
小红有些惊慌说:“我不知道,你别问我,我什么都没看见。”
“小红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是不是看到了吓人的事情,不敢说出来,才躲回老家来的?”
“没有没有,我在他家只管干家务活,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不愿意在他们家干了?”
“因为我妈病危了。”
“我刚去过你家,你妈好好的,没生过病,更谈不上病危,你请假时撒了谎。为什么要撒谎?你在余家干了三年,究竟为什么突然辞工?”
小红急了:“什么也不为,我就是不想干了!你别问了,赶快走吧,我还要上班呢。” 说完就跑回车间。罗毅看着她避之不及的背影,更加确定他的答案就在小红那里,他决定等待突破。
两小时后,小红随着下班的人流走出工厂,一眼看到罗毅守在大门口,小红被他逼得心烦意乱:“你怎么还不走?我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小红,你听我说,我是任晓雪最亲近的朋友,她亲口告诉我余士雄虐待她。你在他家呆了三年,这些情况你肯定比我更清楚。我这次回到北京,发现晓雪的状况变得非常糟糕,她疯了……”
小红被他的讯息吓了一跳:“什么?你说阿姨疯了?”显然她不知道这个情况。
“怎么你不知道?那就是说你走的时候,她的精神还没出现问题?”
小红伤心地哭了,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我走的时候她还在医院里,阿姨太可怜了!”
罗毅拉住小红:“跟我走,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出乎他的意料,小红顺从地跟他走了,仿佛对他不再怀有戒心。
两人在县城的小饭馆里找了个安静的角落坐下,罗毅要了菜,小红却吃不下,她心事重重,罗毅问她:“心里难过,是吗?” 小红好象突然想对别人倾诉点什么,主动说出:“我不该把阿姨扔在医院不管。” 罗毅意识到自己即将突破对方戒备的瓶颈,他掌握着说话的分寸:“这不赖你,你就算不走,也改变不了什么。”
“我不走,至少还有人对阿姨好。”
“阿姨平时对你好吗?”
“好,特别好。要不是为了她,我早不在余家干了。”
“余士雄对你不好?”
“我怕他。”
“你亲眼见过他打阿姨吗?”
小红不说话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小红还是不说话。
罗毅掏出自己的钱夹递给小红:“这是你阿姨在加拿大和我一起拍的照片。” 小红看到照片上晓雪依偎在罗毅怀里,笑容灿烂。
“我从来没见过阿姨笑得这么开心。”
“是吗?如果在加拿大晓雪就算最开心了,那她真象你说的,也太可怜了。”
“我知道阿姨喜欢你。”
“你怎么知道?”
照片上晓雪的笑容感动了小红,让她彻底信任了罗毅,她说:“阿姨和叔叔在吵架时提起过你的名字。”
“小红,你如果清楚我是谁,就应该信任我。你阿姨是怎么疯的?余士雄有没有伤害过她?这些只有你最清楚,如果余士雄犯了罪,你是唯一能提供证据把他绳之以法的人!我能理解你胆怯想躲起来的心情,但你想过没有,你不说,就等于帮余士雄隐瞒真相,等于对你阿姨的遭遇袖手旁观,你是这样的人吗?你愿意这样回报阿姨吗?她现在已经精神错乱了,可还得不到及时医治,被余士雄关在家里,你忍心看她这样下去?你不帮她,就等于帮余士雄!”
“不,我要帮阿姨!”
“那你就把知道的说出来!”
“我说出来,就能把叔叔抓起来吗?”
“如果你能证明他犯了罪,他一定会受到法律制裁!”
“可是我怕说出来,他还是没被抓起来。”
“你和阿姨以前是孤立无援的,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有我,我爱你阿姨,我是律师,如果我做不到帮她摆脱余士雄,我绝不罢休!”
“罗叔叔你真好,如果你早点出现就好了。其实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阿姨是怎么摔下楼梯的,也知道阿姨为什么会疯,叔叔太可怕了!”
“他到底做了什么?”
小红突破了恐惧,给罗毅讲了发生在晓雪回北京一个月内的、骇人听闻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