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write('  始终没有晓雪的消息,她整个人象是从人间蒸发了,大洪和杨夕觉得一味等下去没有意义,他俩在凌晨三点把罗毅送回了家。

  明天上午十点,罗毅要首次以助理律师的身份出庭为沃伦威尔辩护,杨夕给他上好了九点的闹钟,大洪最后劝慰罗毅:“别担心晓雪了,她说不定只是出去散散心,明天还会到我店里去,我让她跟你联系。”罗毅强迫自己相信大洪的解释,强迫自己不想晓雪,逼自己躺在了床上。

  杨夕拉着大洪走出晓雪的住处,忽然感到头晕,身体晃了一下,大洪感觉到了,忙问她怎么了?杨夕定定神,把头晕的感觉甩走:“没事,可能是急的。”大洪心疼她:“你跟着瞎急什么呀?回头再急出病来。”杨夕对他笑笑,若无其事,她身体里的不适没有消散,但她不想让大洪着急,也许没什么大不了的。

  清晨九点罗毅被闹钟惊醒,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抓起电话拨号,打往晓雪的新住处,电话居然被接了起来。罗毅惊喜不已:“晓雪,昨晚你去哪了?”电话里传出一个陌生的男性声音:“请问你找谁?”

  罗毅愣住了:“我找任晓雪,这不是她的住处吗?你是哪位?”

  “我是任晓雪的房东,她已经搬走了。”

  罗毅大吃一惊,觉得事态往他预感的蹊跷方向发展:“什么时候搬走的?”

  “她昨晚忽然说要退房,然后非常匆忙地离开了。”

  “没说搬到什么地方?”

  “没有。”

  罗毅挂断电话,快速拨通大洪的电话:“大洪,晓雪去咖啡馆了吗?”

  “还没。”

  “她昨晚把房子退租了。”

  大洪也被这个讯息弄糊涂了,但他还记着罗毅出庭的事:“你先别想这事,第一次正式出庭别迟到,赶快出门,打完官司再说。”

  就在罗毅忍受着内心煎熬赶往刑事厅的同时,移民官走进了任晓雪的拘留房间,通知她:“我们已经替你定好了今天下午飞往北京的航班,如果你在加拿大有什么朋友需要告别,你现在可以给他们打电话。” 晓雪摇了摇头:“我没有电话要打,请问我可以写信和汇款吗?” 她获得了这方面的许可。

  罗毅没有迟到,刑事审判厅的庭审准时开始。威尔太太没有到法庭,史蒂文一边做辩护陈词一边随意走动,罗毅坐在助手席上,思绪不受自己控制地游离开去,没有留心史蒂文的辩护词:“我对原告的控词提出一点质疑:根据现场勘查记录,花盆碎片散落在威尔太太身体四周。如果是威尔先生把花盆作为凶器砸向他妻子的头部,那么花盆碎片应该受到威尔太太身体的阻拦,分布在她背后一侧。但现场不是这样,它们四处溅落,我不禁要问:这只花盆是威尔先生掷向他妻子的?还是自己从杂物架上落下,不幸砸中威尔太太的?事实会不会是这样:在威尔先生离开以后,杂物架顶层受到震动、摇摇欲坠的花盆终于落下来,砸在威尔太太头上。威尔太太被抢救过来以后,基于对丈夫的怨恨,更为了摆脱他的虐待,摆脱噩梦一样的婚姻,对他进行了诬告。”旁听席里发出一片震惊的呼声,史蒂文把手伸向罗毅,按照常规,罗毅应该在这时为律师递上相关资料。但是他一动不动,走神了。史蒂文出现了停顿,法官不满地瞥了一眼罗毅,史蒂文只好拿过文件,自己翻找起来。罗毅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手忙脚乱地帮忙,史蒂文低声谴责他:“别忘了你正在工作。”罗毅无地自容,这就是他首次出庭的表现。

  最后的庭审结果大大震惊了罗毅,沃伦威尔在史蒂文的有效辩护下被认定无罪获释。真相被模糊了,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谁说的是真的?威尔太太毋庸质疑是值得同情的,但她是否在最后一个环节上说了假话,企图陷害丈夫身陷囫囵?谁说得清?每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真相!

  史蒂文要求罗毅解释法庭上的失职行为,罗毅只能抱歉,史蒂文洞察了他的情绪:“你为了什么?是女人吗?如果你不能控制自己的情绪,就永远不可能成为优秀的律师!你对我们打赢官司好象并不感到开心?”罗毅说出自己的迷惑:“我糊涂了,我不知道是谁犯了罪,也不知道真相是什么。对不起,史蒂文先生,我现在的状况非常糟糕,我可以请假吗?”

  “如果你坚持,我可以批准,但是这不是我希望的样子。”罗毅还是让史蒂文失望了,他请了至少十天假,暂时中止了工作。

  罗毅不知道就在这天下午,晓雪被两名移民官押送到了温哥华机场,送上了返回北京的中国民航班机。移民官对晓雪最后的话是:“欢迎你以后再来加拿大,不过是以合法入境者的身份。” 任晓雪从此结束了温哥华一年的流亡生活,被遣送回国。

  经过十一个小时的漫长飞行,任晓雪落地首都机场。到了这里,不再有警察监视她的行动,她还有机会自救。她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用围巾挡住自己的脸,再走出卫生间。她步出抵达出口,这时她很紧张,如果这一步能够逃脱,她就有希望了。但是希望还没燃起,就顷刻间化为泡影,余士雄手捧鲜花、一脸笑容地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下子,晓雪的头脑如闪电般明亮,全明白了,移民局是在余士雄得到自己行踪以后、被他主动检举才找到自己的,一切都是余士雄的圈套,是他的天罗地网,她注定逃不了。晓雪微笑了,笑自己的绝望多么刻骨。

  余士雄亲自驾驶奔驰,拉晓雪返回他俩从前的家,车上他关切地询问:“坐十几小时飞机,累了吧?”

  晓雪开口第一句话是:“是你搞的鬼,对吧?”

  余士雄自顾自说下去:“你走了一年,你知道我在这一年里做了什么吗?我去看了心理医生,积极配合治疗,有了明显疗效,医生说我现在基本已经恢复正常了。你知道让我去看医生,等于承认自己有病,传出去关乎名誉,但为了你,我也做了。从今以后,我保证再也不动你一指头,绝不伤害你了。”

  “这话我听过很多遍了。”

  “相信我,我会用实际行动证明我今天的话是一诺千金。其实你这一年在外面是怎么过的,我很清楚,但我不想追究了,我就当咱俩给自己放了一次长假,你去加拿大旅游,我去心理医生那看病。现在长假结束了,咱俩该回家了,我想和你回到当初谈恋爱的阶段,跟我一起回去好吗?”余士雄抓住晓雪的手,晓雪由他握着,她的命运不再被自己把握。

  罗毅躺在床上,耳边轰鸣着晓雪的话:“我们分开吧,我离不了婚,你清醒点。” 开始他没有勇气正视晓雪失踪的目的就是为了躲避他,就象从前两次她从他眼前突然消失一样。后来他避无可避,终于确定晓雪第三次主动离开了他,或者说,抛弃了他,他开始怨恨她,非常怨恨,爱恨交织,濒临崩溃。昏天黑地之中他听见门铃响,一厢情愿地以为晓雪回来了,触电般腾地坐起,光着双脚拉开门,却见是大洪和杨夕。

  大洪杨夕看到罗毅的赤脚、失望和憔悴,明白了他的状况,走进房间,又发现没开灯。罗毅打开灯,光线刺激了他的眼睛,他用手掌遮眼。杨夕看到望远镜又被罗毅架回窗口,就问:“怎么又把它支起来了?”罗毅没答腔,杨夕从望远镜上抬起视线,清清楚楚看见罗毅脸上的心如刀割。大洪调节气氛:“罗毅,怎么样这几天?”

  “能怎么样?”

  “你气色不好,准是有一顿没一顿的。”

  “我没胃口。”

  “没胃口也得吃,没心情也得过呀。”

  罗毅转话题:“咖啡馆怎么样了?”

  “不成了,我打算把它转成豆腐厂。”

  “有钱吗?我可以支援一点,不多,有多少帮多少吧。”

  大洪吞吞吐吐起来:“钱……已经有了。” 他望向杨夕,杨夕犹豫着,从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递给罗毅:“我们今天收到了晓雪的来信。”

  这是晓雪失踪后唯一的讯息,罗毅一把夺过信,抽出信纸,信封中有一件东西被信纸带出来,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罗毅俯身拾起,举到眼前,拿在他手上的是他向晓雪求婚时赠送的那枚戒指,他意识到了什么,迅速展开信纸。纸上只有寥寥几行字:“大洪、杨夕:汇给你们的两万美金是我最后的积蓄,把它用来投资豆腐厂吧,希望大洪的豆腐冰激凌冲出加拿大,走向世界,如果能回到中国,就更好了。拜托你们转告罗毅:我走了,让他别找我,忘了我吧。”罗毅查看信封,信封上只有大洪的姓名和地址,没有寄信人的落款,他呆呆发愣。

  杨夕担忧地叫了一声“罗毅”,他毅苦笑出来:“她这么走,就是不想让我找到她。”

  “也许晓雪冷静一阵会再回来。”

  “不会了,我知道她不会回来了。”罗毅走到窗前,猛地拉开窗户,扬手把戒指扔了出去。杨夕试图阻止,已经来不及了:“你这是何必呢?”罗毅又转向望远镜,伸手一推,望远镜连同支架一同倾倒。大洪伸手想扶,却只抓住了支架。望远镜落地,镜头跌得粉碎。

  杨夕一步挡在罗毅面前:“好了吧你,还想砸什么?”

  “你们走吧,让我一个人安静呆会。”

  杨夕和大洪对视一眼,首先走出房间,大洪无言地拍了拍罗毅的肩,也离开了。罗毅听到关门的声音,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晓雪走了,从此从他生命中绝迹了,他的泪水无法自抑。

  几天以后,大洪得到了豆腐冰激凌的发明专利证明,他又去咨询了开办工厂的生产和卫生许可事宜,工商机构答复他:得厂子建成以后生产出第一批样品,请工商和技术检验官员进行实地考察和综合评估,才能决定批不批生产许可。杨夕说:“那就是说咱得把豆腐厂先办起来。”大洪点头:“这就有投资风险,晓雪给咱的那笔钱,你说用是不用?”

  “你的钱都赔咖啡馆里了,我的积蓄也就一万加元,不用晓雪的钱,咱上哪借去?要不就用吧,就当晓雪加入股份了,咱挣了钱,她赚大头,每次分红给她存起来。”

  “可将来上哪还她钱去呀?”

  杨夕叹气:“你问我,我问谁啊?”。

  “明天我找人改装咖啡馆,咱厂叫什么名啊?”

  “你决定吧。”

  “我想从咱三个人的名字里各取一个字,叫洪雪夕,或者夕洪雪,要么就叫雪夕洪,反正老外听不明白,咱至少够一怪。”

  “我怎么听哪个都觉着别扭啊?不是血吸虫就是吸血鬼,你歇了吧,我看叫‘HOME’挺好。”

  就这样,“HOME”咖啡馆变身成了“HOME”素食厂,在改装之前,杨夕和大洪站在咖啡馆前,和它照了最后的合影。大洪在电钻喧嚣尘土飞扬的工地里忙碌的时候,杨夕算了算,已经几天没有看望罗毅了,她不放心,就算了解罗毅此刻不想被人打扰,她也要去看看。

  杨夕在罗毅门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按响门铃,过了许久房门才被打开,罗毅满脸胡茬地出现在她面前。杨夕说:“我给事务所打电话,说你一周没上班。”罗毅一言不发返回屋里,杨夕跟进房间,被屋里的凌乱吓了一跳:“你一周就猫在这猪窝里?为什么不去上班?好胳膊好腿的,你耍什么赖啊?”

  “你来如果是为了挤兑我,可以走了,我就这样。”

  杨夕来气了:“失恋的人多了,没见过你这样的,你这是做给谁看呢?晓雪走了,她看不见,你这招没法挽回她,趁早收起来,该干嘛干嘛去。”

  “我知道她回不来了,我不是作践自己给她看,我这样自己都讨厌,但是我无能为力。你不用尽朋友义务,我自暴自弃不干你事。”

  “你为一女人,至于吗?”

  “至于!我就是想不通,凭什么她说走就走?为什么要进要退、爱或者不爱全是她一人作主?我的感情算什么?我恨她!”

  “罗毅,你不该恨晓雪,她本来是不能爱你的,她可以任凭你怎么追都不为所动,但是为了帮你,她义无返顾地爱了,爱你不是她的选择,是你逼她的!她现在以这种方式离开,也许就是为了快刀斩乱麻,让你从痛苦中摆脱出来,为什么你只会埋怨她一走了之,却不想想她其实是为你着想呢?”

  “我宁可没有结果,也不要她这样为我着想。”

  “至少你应该清楚她的感情,她接受你是因为爱,离开你也是因为爱,你已经得到了她的心,难道非要废了自己给这段感情当陪葬吗?”

  罗毅被她的话触动了,是啊,晓雪没法挽回,他唯一能而且必须做的就是忘了她。

  隔了几天,杨夕往律师事务所打电话,得知罗毅已经正常上班了,悬着的心暂时放下来,他度过了晓雪离开以后的最艰难岁月。杨夕约会罗毅,看见他西服革履,头发胡子都经过修理,表面上焕然一新。

  “这还差不多。”

  “不能把你的话当耳旁风,谢谢你杨夕,我挺庆幸有你这样一个朋友。”

  “罗毅,我希望你能真的快乐起来。”

  罗毅苦笑,这个,很难。

  “素食厂办起来了,人手不够,你常过来帮忙吧。”

  罗毅跟着杨夕来到过去的咖啡馆,发现标志已经换成了中英文两种字体的“素食厂”,“HOME”名称依旧。杨夕带罗毅走进工厂,里面被玻璃墙隔成两部分,大洪穿着白制服在消毒车间里忙活,车间里两台豆腐机正在运转。大洪隔着玻璃对罗毅招手,示意他进去,杨夕塞给罗毅一套制服、一双防水靴,让他换上,还挺象回事。

  罗毅走进消毒车间:“挺不错的,有产品了吗?”大洪拉开冷藏柜的铁门,指着里面一个挨一个排列整齐的储藏罐:“这些全是,我已经拿到生产和卫生许可了,明天就正式向加拿大市场进军!”他做了一个挥斥方遒的手势,把大家逗乐了。

  从这天起,大洪怀着开拓新事业的远大报负,开着车、带着旅行冰箱,出入一家家超市、快餐店、咖啡店,热情向经销商推荐豆腐冰淇凌。但他失望了,对他产品感兴趣的人寥若星辰,他四处碰壁。

  徒劳无功地跑了几天,杨夕也利用空闲陪他跑,这天晚上,大洪的心情跌落到了极点,他们碰巧经过湘湘餐馆,就走了进去。钟老板一见他俩,兴高采烈迎上来,笑不拢嘴一劲说好,大洪问他好什么?钟老板说:“还是你俩在一块看着好,这回踏实了,咱不换了。”然后哪壶不开提哪壶,“你那豆腐厂怎么样了?”

  “什么都挺好的,就是东西卖不出去。”

  “你自己在跑推销?”

  “问了几十家超市和餐饮店了。”大洪摇头叹气。

  “酒香不怕巷子深,好东西砸不到手里。”

  “是不能砸,砸手里就化了,全囤冰箱里了。”

  “要不,你先拿点过来,在我店里试着卖卖?”

  “死马当活马医吧,谢谢你。”

  “慢慢来,谁家胖子也不是一口吃出来的。”

  结果还是不行,没几天,钟老板就给大洪打电话,汇报销路不好。大洪已经想到会是这种结果了,别地没人要,湘湘能有什么例外?一罐罐的豆腐冰淇凌成品已经塞满了冰柜,冰柜里没地了,大洪十分不情愿、但是毫无选择地决定停产。

  杨夕下班来到工厂,发现豆腐机已经停止运转,大洪坐在空荡的厂房里发                                呆,她明白停工了,大洪对她叹气:“不停怎么办?再让机器转下去,不等于往水里扔钱吗”  

  “别这么说,我对豆腐冰淇凌有信心。”

  “我没信心了,当初脑袋一热,怎么就那么相信自个呢?”

  “怎么是你自个呢?我也相信你。”

  “你就是一捧臭脚的。”

  杨夕抱住大洪:“停了就停了吧,咱回家睡觉去,明早一睁眼,又是新的一天!没准一到明天,定单就长着翅膀呼啦呼啦自个飞来了。”

  “你这不是自欺欺人吗?”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斯佳丽的名言,你还不如一个女的?”

  “杨夕,我没准真就不如女人,我要啥没啥,还欠了一屁股你和晓雪的人情债,跟你好了这么长时间,都不知道拿什么娶你。”

  “瞧你庸人自扰的?谁说要嫁给你了,省省吧你,回家睡觉去。”

  两人回家相拥而眠,杨夕睡着了许久,大洪还醒着,他望着近在咫尺她的脸,心想:自己就算一无所有,至少拥有这个女孩,很好了!第二天上午,杨夕上班去了,大洪被刺耳的电话铃惊醒,抓起电话问谁,电话里传出钟老板兴奋的声音:“我老钟,你快来!”

  “上哪啊?”

  “我店里,快来!刚才有一老外来吃午餐,我送了他一客你那冰淇凌,结果他留下一张名片,让你去找他。让我看看名片,他叫弗兰克布朗,阿尔弗莱特餐饮集团……” 大洪一下子清醒了,猛地坐起来:“阿尔弗莱特?我马上过去。” 他知道此布朗是何许人也,他是旗下拥有三十几家餐馆和快餐店的餐饮集团的执行总裁,大洪刻不容缓联系了布朗,他的秘书替大洪约好了会见时间。

  大洪惴惴不安等待着,幸亏时间不长,他被这个意外兴奋着,不管该布朗要他干什么,但他直觉怎么都是好事。

  轮到大洪走进布朗的豪华办公室时,对方只是问了他一句:“你的豆腐冰淇凌有健全的生产卫生许可吗?”大洪未雨绸缪,把相关文件全部带来了,一并送上,对方翻看这些文件的时候,大洪紧张地象接受面试。布朗抬头说了第二句话:“欢迎你成为阿尔弗莱特的合作伙伴,集团的定货数量比较大,你能满足我们的要求吗?”大洪一个劲点头,不敢相信自己一下子吃成了一个胖子。布朗立刻交代下属部门与大洪签定供货合同,效率快得让人恍如做梦。

  大洪小跑着冲进杨夕工作的银行,直接来到她的柜台前,气喘吁吁说不成话。杨夕很诧异:“你怎么来了?”大洪喘了半天才说:“杨夕你是一巫婆,话灵验了,定单呼啦呼啦自个飞来了。”杨夕伸手去摸大洪的头:“你病了吧?”大洪抓住她的手,拿出合同:“我没病,有人要咱的冰淇凌了,阿尔弗莱特集团!定单我已经拿到了。”杨夕夺过合同,一目十行地看,信了,一把抱住大洪,欣喜若狂。

  定单不等人,大洪立刻雇佣了几名工人,没日没夜加紧生产豆腐冰激凌。杨夕跟着忙活,经常帮他们定外卖,或者自己下厨给他们换口味。她觉得自己越来越容易感到疲惫,尤其进入温哥华多雨潮湿的冬季以后,她频繁地发烧,她努力支撑着,怕分大洪的心,但是细心的大洪怎么可能不发现?

  “你脸怎么总是那么红啊?”

  “没事,有点发烧。”

  大洪伸手摸杨夕的额头:“你这叫有点烧?感冒不是前几天刚好吗?”

  “谁知道?今年冬天的感冒我算是一拨没拉下。”

  大洪把凉毛巾敷在杨夕头上,忽然注意到她脖子一侧有几块红斑:“你这红斑是怎么回事?”杨夕早看见了,但没在意:“可能有点过敏。”大洪忧心忡忡:“又是感冒又是过敏的,你从前体质没这么差呀。”杨夕还犯贫:“我也纳闷,这就上了岁数了?”

  “早让你去看医生,一直拖拖拉拉,明天你别到厂里去了,老老实实看医生去,我陪你。”

  “你陪我?现在厂里忙着赶圣诞节定单,时间那么紧,少一个人就少出活,你哪能这么瞎耽误工夫?我自己去。”

  “不行,小孩看病得大人带着。”

  “去你的,说不用就不用,我明天就去还不成吗?”

  “那你可一定得去。”

  第二天大洪亲自把杨夕送到诊所,就回工厂赶活去了,杨夕独自接受完检查,问医生:“我感冒怎么老也不好?还总觉得累?”医生回答她:“人太累了,免疫功能就会下降,容易感冒,现在还不能确定你的病情,等三天以后验血验尿的结果出来才能知道。”

  杨夕回家就告诉大洪没事,大洪看着杨夕脖子上的红斑总觉得不安:“这是怎么回事?”杨夕:“医生没说,就是过敏呗。”大洪握住杨夕的手又开始内疚:“杨夕,你和我在一起没享福,净受累了,我没把你照顾好,你后悔跟我吗?”

  “你神经病呀?”

  “等把圣诞节定单赶完,就能松口气了,那时候咱们结婚吧?”

  杨夕愣了一下,故意逗大洪:“谁说要嫁给你了?”

  “你不愿意嫁给我?”

  “就这么求婚?你也太偷工减料了吧?”

  “我这是提前表达一下真诚的愿望,正式求婚仪式还在后面呢,你擎好吧。”

  “那我得看你表现,再决定嫁不嫁。”

  大洪忙里偷闲开始策划求婚场面和物色信物,但他谁也没告诉,只等那天来到把杨夕惊着。

  素食厂的赶工进入了尾声,热火朝天,罗毅也来帮忙。大洪观察他打晓雪走了以后,连笑容都比从前收敛了几分,就抽空劝他:“该交朋友就交朋友,晓雪走了有一阵了,你该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了,别老那么死气沉沉的。”罗毅连最后一丝笑容都没了:“你别跟我提晓雪,我交不交朋友跟她没关系。”大洪只好说:“得,我不说,你自己看着办。”他想起明天诊所要出检查结果了,而明天又恰巧是自己给阿尔弗莱特集团交货的日期,正犯愁,罗毅说:“要不我陪杨夕去吧。”大洪想想只好这样了。

  第二天,罗毅陪杨夕来到诊所,他被护士制止在诊室门外,只把杨夕一人让了进去。私人医生在处方单上写下一串英文给杨夕看:Systemic Lupus Erythematosa 。杨夕看不懂医学术语:“我不明白,这是什么病?”医生起身叫来华裔护士朱蒂,让她解释。朱蒂看了看处方单,张了张嘴,没说话,用笔在英文下面写下中文:系统性红斑狼疮。杨夕看到这几个字,愣住了。

  朱蒂见杨夕的脸色黯淡下去,知道她明白了这是一种什么病,努力安慰道:“别太担心,好多年青女人都会得这种病,多休息就行了,在加拿大没问题的。”杨夕问医生:“这病会不会传染?或者遗传?能不能彻底治好?”医生回答她:“肯定不传染,但是其他问题我不好说,因为这种多系统炎症性疾病的病因尚不清楚,但是目前已经初步注意到遗传、病毒和免疫因子之间的相互关系。”

  “那我能不能生孩子?”

  “我没法回答你能或者不能,但我劝你不要冒险生产。即使你能够平安生育,也不能保证孩子不遗传你的疾病。”

  杨夕不说话了,神情消沉。

  “杨,我希望你能平静接受这个事实,配合我的治疗,一切会慢慢好起来的。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休息调养,避免情绪波动和日光照射,这些容易导致病情恶化。外面等你的人是你的亲属吗?我有必要向他做些叮嘱。”

  杨夕摇头制止:“他只是我的普通朋友,您不需要告诉他什么。”

  杨夕走出诊室,罗毅关切地询问:“医生怎么说?”杨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隐瞒,但她说:“没什么病,就开了点药,让我接着吃。”

  “那怎么看了这么老半天?”

  “医生认真呗,絮絮叨叨的。”

  “我看你脸色不好。”

  “我最讨厌见医生了,没病也觉得自己有病,咱们赶紧走吧。”

  罗毅拉着杨夕开车返回威士拿,阳光从挡风玻璃照进车里,杨夕把遮阳板放下来。这是阴翳多雨的冬天,温哥华的阳光异常难得,罗毅对杨夕的动作感到诧异:“难得有这么好太阳,你还怕晒,见不得阳光呀?”杨夕说:“我就是见不得阳光。”罗毅以为她是开玩笑。

  当天晚上,已经入夜,大洪顺利通过了交货验收,收到了素食厂的第一笔大额支票。他松了一口气,自己稳步走上了通往中产阶级的道路,只要从此一步一个脚印,生活应该无忧了,下面紧接着该做惊杨夕泣鬼神的事了,不急不急,一定要挑选一个好戒指。

  大洪回家之前,杨夕在上网查询红斑狼疮的病况介绍,当网页上出现“病情严重,可能导致患者死亡”字样的时候,她久久发愣。不知过了多久,传来房门打开的声音,杨夕慌忙关掉网页。

  大洪走进房间问:“你干嘛呢?”杨夕装得没事人似的:“没事上网。”

  “医生说你的病怎么回事?”

  “说是疲劳导致免疫力下降,所以感冒老不好,生病时间长了,体质就更差,恶性循环,身体里的炎症一直不消,医生让我一直吃消炎药,还让我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没事了。”杨夕还是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要撒谎,但她毫不犹豫地撒了。大洪相信了,放下心来。

  这晚,大洪搂着杨夕睡得很沉,他没发觉她在黑暗中睁着眼睛,一夜没睡。杨夕终于想明白自己要干什么了,遇到自己以后就一直倒霉的大洪,这会刚刚有机会翻身,她不能让他再接着倒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