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cument.write(' 大洪半夜三更赶到晓雪的住处,看见罗毅对着一桌子的空啤酒罐发呆,他在他对面坐下,掏出烟盒,罗毅要求给他一根,结果抽了几口就咳嗽起来,大洪夺过香烟,说:“不会抽别抽,别糟践我烟。”
“大洪,我不理解,这世界上真有离不了的婚吗?”
“咱不是晓雪,可能没法想象她的处境。”
“你说有没有这种可能?晓雪其实并不想和我怎么着,只不过把我当成加拿大乏味生活的一种调料。否则你怎么解释相爱的两个人,能让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成为他俩之间没法跨越的障碍?是没法跨越?还是不想跨越?”
“这事是有点怪,打我接团第一次见到晓雪,就觉得这女孩让人摸不清道。可我觉得她对你的感情挺深的,不象拿你当调料。”
“但你也没想到她会把结过婚这件事瞒我们这么久吧?如果不是被我发现了她的护照,她还要往下瞒多久?她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秘密?在看到护照的一瞬间,我觉得她一下子从我身边退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变得非常陌生,我没法判断平时我熟悉的那个晓雪和这个陌生的晓雪,哪个更真实?”
大洪想制止罗毅再喝下去,但是罗毅推开他的手,除了借酒浇愁,他还能做什么?
与此同时,晓雪也无法入睡,杨夕对她说出自己的感受:“我能理解罗毅,他爱你,想和你在一起,接受不了没有结果的状态。”
“我也接受不了,所以我一直矛盾,是隐瞒下去,过一天算一天?还是立刻结束,离开他?”
“你为什么只想到和他分手?难道你从来没对你们的感情抱过希望?”
“我有资格希望什么吗?”
杨夕知道对于晓雪和余士雄的过去而言,他们全都是局外人,无法感同身受晓雪从前的泥足深陷和此刻的进退维谷,但她相信晓雪一定有着无法为外人、甚至是爱人道的苦衷。
第二天上午,罗毅从酒醉中醒来,看见大洪守着自己,他的神志和记忆回来了,被酒精冲淡的痛楚也随即而至,他颓然倒回床上。大洪不能让他一直继续这副天塌下来的德行,使劲拽他起来,强迫他洗脸刷牙出门,至少从外表上把他恢复成正常人了。
罗毅上班以后,大洪返回威士拿,途中接到杨夕的电话,说晓雪一夜没睡,这会刚睡着,她要去银行上班,让大洪回家看着晓雪。大洪加快车速往家赶,他和杨夕这会成了救火队员,左扑右扑,还挺忙道。
晓雪在悲伤的情绪里不知睡了多久,最后被自己的哭泣惊醒,醒来发现大洪关切地守在她身边,晓雪一下子明白了他和杨夕的好意:“你一大早从罗毅那赶回来,就是为了看着我吧?”
“什么看不看的,反正咖啡馆没生意,我乐得歇歇。”
“罗毅他……怎么样?”
“他昨晚喝多了,这会被我逼着上班去了。你俩都冷静冷静,找时间好好谈谈,别存误会。”
晓雪苦笑说:“我们之间没有误会。”
为了转移晓雪的注意力,大洪开始胡诌八扯,最后念起了报纸,边念边评论:“说最近三个月加拿大使馆批准中国留学生赴加签证率下降百分之三十,来加拿大越来越难了;这有一条有意思的,说加拿大人喜欢吃奶制品,又为减肥发愁。要我说,想让加拿大胖子变瘦,就得按中国人的饮食习惯,断了他们的奶酪和冰激凌,一水改吃豆腐,拿豆浆代替牛奶,奶酪冰激凌全用豆腐做,咱中国不是有全素宴嘛,豆腐能做大鱼大肉,肯定也能做冰激凌奶酪。”扯着扯着他自己受了启发,“用豆腐做冰激凌,晓雪,这创意怎么样?”
“听着挺新鲜的。”
大洪越想越兴奋:“绝对新鲜!我得琢磨琢磨,没准就发明出了一种伟大食品呢。”这个念头从此在大洪脑袋中生根发芽,刺激得他马上要跃跃欲试。
晓雪提议去咖啡馆看看,大洪于是拉着晓雪开往那里。一路上看见平时车水马龙的山区公路此刻车辆稀少,半天不见一辆同行或者错车,大家的担心变成了眼睁睁的事实,“HOME”咖啡馆的作用即将被废弃。
到了咖啡馆,他们坚持开张。但是三小时里只来了一位客人,大洪待不下去了,他告诉晓雪出去一趟,晓雪问他干嘛去,大洪说去打听申请发明专利的事,晓雪问是问那豆腐冰激凌吗?大洪说:“没准是条辙呢。”
大洪走后不久,唯一的客人也埋单离去,空空荡荡的店里只剩下晓雪一人,她陷入了失神的状态。罗毅,罗毅,现在是她怎样的难题。
马芬在这当满面春风走进了咖啡店,看见晓雪没被自己惊动,就把手里的大红请柬直接推到她面前。晓雪抬头见是她,回过神来,马芬开她玩笑:“我来了都没听见,想罗毅呢吧?”
晓雪没回应她的玩笑:“你坐,喝咖啡吗?”
“不用了,我就坐一会,和你说几句话。”
晓雪低头看见马芬摆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份中式大红喜柬:“是你要结婚?”
马芬的得意溢于言表:“婚礼定在下星期天。”
“恭喜你。”
“以后要把家安加拿大了,我心里还挺舍不得的。不过有了加拿大绿卡,去哪都方便,想回国了,随时都能回去。婚礼你一定要来参加,不然可对不起我专门跑这一趟给你和大洪送喜帖。”
“我……尽量去。”
“别尽量,这是我一辈子的大事,再说捷夫不也是做律师的吗?到时候让他给罗毅介绍一些法律界名人,对罗毅有好处,就冲这个,你也得去。晓雪,说心里话,你和罗毅真是天生一对,罗毅人好,长得帅,家境又好,现在虽说没有这些了,对不起,我这话说的不合适,但是他年轻有为,有大好前途,你要好好把握他。”
晓雪只能强撑笑脸,她怎能好好把握他?
“跟你说完这些,我要走了。”马芬起身要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我们捷夫挺讲究体面的,婚礼会来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你们最好穿礼服。”
当整个店堂重新剩下晓雪一人时,她拼命压在心底的悲伤不可阻挡地漫上心头,哭了。所有人都可以拥有未来,唯独她不能。
当天入夜,在晓雪的坚持下,大洪把她送回到自己的住处。晓雪发现屋里没开灯,那就意味着罗毅没有回来。大洪问:“罗毅没回来?”晓雪知道罗毅逃避的就是回到这里,但她还是替他、也替自己找了个借口:“他可能还在工作。”大洪看看表,已经午夜十一点了:“这都几点了还工作?我给他打电话,让他回来。”晓雪制止他:“别,随他去吧。”
“那我陪你待一会。”
“干嘛把我当犯人看着?我不会出事,你回威士拿吧,杨夕还等你呢。”
“你一个人,真行?”
“有什么不行?快回去吧。”
大洪了解晓雪的脾气,只好告辞离开,晓雪关上房门,她可以确定罗毅不会回来了。她理解他,她此刻也无法面对他,回避是唯一的办法。
陆大洪过了午夜才回到自己的住处,杨夕不放心一直没睡,见他回来就问:“把晓雪送回去了?她和罗毅当你面说话了吗?”
“罗毅压根没回家,晓雪跟他说不着话。”
杨夕没料到是这种局面,急了:“那你就把晓雪一人扔那了?万一出事怎么办?你负责啊?我不是千叮咛万嘱咐让你看着晓雪吗?你怎么不当回事?”
“至于吗?晓雪也没怎么着啊,我一个大老爷们眼都不眨地盯着人家姑娘,合适吗?”
杨夕瞪了他一眼,拿起电话拨通就问:“晓雪,还没睡呢?”
晓雪在电话里回答她:“没睡。”声音没有让人担心的因素。
“罗毅还没回来?”
“没有。”
“你别理他,爱谁谁!你一人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别担心我。”
“怎么可能不担心呢,要不我过去陪你。”
“我想一个人静静,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那……好吧,晚安。”杨夕挂断了这个电话,再拨罗毅的手提电话,话筒里传出“你呼叫的用户已经关机”的英文提示,杨夕摔了电话:“这罗毅不回家,手机也不开,躲谁呢?还说怎么怎么爱呢,遇到点事就不知道缩头藏哪去了,没劲!”
她替晓雪不甘心,第二天就找到史蒂文律师事务所,终于见到了罗毅。杨夕等在前台,罗毅接到秘书的通报,出来见她:“你跑这找我什么事?”杨夕不苟言笑说:“我能和你谈谈吗?”罗毅知道她要谈什么。
两人来到大厦咖啡座,杨夕坐下就兴师问罪:“你不回家是什么意思?”
“我和晓雪都需要冷静冷静。”
“你现在住哪?”
“旅馆。”
“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再说吧。”
“冷静不需要避而不见吧?你对晓雪不管不问,你想过她的感受没有?”
“我想她也希望不受我的打扰,况且那个家本来也是她的地方。”
“你不用分得这么泾渭分明吧,还是你已经想好了要放弃这段感情?”
“不放弃又怎么样?她离得了婚吗?我和她有未来吗?”
“她离不了婚是因为她有苦衷,不代表她不爱你,你爱她,就不应该离开她。”
“不离开能怎么样?”
“你别问我,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如果两个人是相爱的,甭管有多大障碍,他们会不顾一切在一起!你一听晓雪离不了婚就缩得远远的,这不是我认识的你。还有一事,马芬的婚礼定在下礼拜天,去不去你自己决定,反正我通知到了。”她把结婚请柬放到罗毅面前。
“晓雪去吗?”
“她去你就不去了?”
罗毅不说话。
“合着我说了这么半天,白说,你不会打算再也不见晓雪了吧?”
“杨夕,让我好好想想,我现在乱极了。”
“你乱着吧,再乱下去,连我你也不用见了。”她气呼呼起身走了。
罗毅坐在那里翻江倒海,晓雪应该会去参加婚礼,他如果想极力回避,他可以不去,但他是由衷地不想见到晓雪吗?天知道他这几天是怎样艰辛地和思念交战的。
什么也没有发生,如此度过了貌似平静的一周,马芬的婚期来到了。大洪、杨夕和晓雪联袂而至,他们在宾客中没有发现罗毅的身影,婚礼开始后,三人站在人群中观礼,看着新郎新娘交换戒指,马芬从此落听成为加拿大人,他们鼓掌祝贺她的目的终于付诸实现,尽管她和他们有着天渊之别。
教堂典礼结束后,设在露天花园的自助婚宴开始,罗毅终于出现,他站在不易被人察觉的角落,寻找着晓雪的身影。这时马芬正挽着捷夫的手臂,满面春风招呼着各类宾客,她看到了罗毅,就对捷夫耳语:“我的朋友来了。” 捷夫向其他宾客致歉,被马芬引导着来到罗毅面前。
罗毅只好抖擞精神恭喜他们,马芬却让他无处躲藏:“晓雪呢?”罗毅支吾道:“她……稍后会来,马芬你今天真漂亮。”马芬笑纳,改口用中文说道:“比晓雪还漂亮吗?那就证明你从前没眼力,现在后悔也晚了。”她这些当然不想让捷夫听懂。捷夫对罗毅很热情:“芬妮告诉我你也是律师,一会我可以为你介绍几个朋友。”马芬凑近罗毅低语:“他们可都是法律界的名人。”又催促捷夫,“你现在就把罗毅介绍给他们吧。”
马芬望着捷夫带领罗毅走向几名衣冠楚楚的法律界男士,对这幅场景她感到心满意足,她自信在罗毅那里丢失的面子被刚才一举挽回,这增加了她对这场婚姻的满意,这是她亲手缔造的又一个人生机遇。
这时一个人干扰了她的自满:“捷夫太太,你大喜呀。”马芬回头,居然看见了康兆明,立刻变了脸色:“谁允许你进来的?”
“我大摇大摆就走进来了。”
“我不想见到你,请你立刻离开,否则我让人请你出去。”
“我是看了报纸上的结婚公告,特意赶来道喜的,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你的老相好呢?”
马芬把声音压得很低:“别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啊。”
“你想干什么?”
“道喜啊,其他的事要看心情决定,不过你对我的态度这么恶劣,我也许会做出一些让你不喜欢的事来。”
马芬换了一副委曲求全的表情:“我欢迎你,但是请你……”
“请我什么?”
“照顾我的面子。”
“你是在求我吧?那就干脆说求好了。”
“我……求你了。”
“哎,这就对了,你还是曲意承欢的样子比较好看,象上回到我办公室看笑话,就不招人待见,你是不挺后悔?是就表示一下,不过就是道个歉嘛。”
“上回……对不起。”
“你老公过来了,尽尽待客之道,给我们做个介绍吧。”
捷夫走到他们面前说:“甜心,罗毅和我的朋友们一见如故,我完成你布置的任务了。”马芬硬着头皮为两人做介绍,康兆明话里有话地恭喜捷夫:“你娶了个很精彩的女人,她的精彩我可是深有体会。”捷夫哪里知道他俩的前史,所以没往别处想:“你很了解芬妮?”康兆明说:“我和她曾经是非常亲密的朋友,亲密到,中国有句成语叫亲密无间,意思是说两人之间没有距离。”捷夫不明白:“没有距离?”康兆明进一步解释:“就是零距离。”马芬听到这里已经心惊肉跳,但是捷夫的恍然大悟充满了善意和单纯:“哦,零距离,那我们之间也会成为亲密无间的朋友。”他用力与康兆明握手,康兆明一边陪笑,一边改用中文挤兑马芬:“你老公怎么听不出好赖话啊。”
直到捷夫离开他们,马芬才松了口气问康兆明:“你成心来恶心我是吧?够了吗?”康兆明得意地笑说:“这事怎么有够?”说完他无意发现大洪、杨夕和晓雪正走进花园,这个发现让他一愣,他是恐惧大洪的,但是晓雪让他灵机一动,反正他已经报了一箭之仇,所以立刻离开马芬,找了个角落把自己藏起来,偷窥晓雪。
晓雪走进花园的同时就发现了罗毅向她投来的目光,她不去接触那道目光,尽管她已经对可能邂逅罗毅有所准备,但此刻还是手足无措。大洪也看见了罗毅,对晓雪说:“过去和罗毅说几句话吧。”但是晓雪转身离开了花园,罗毅在律师群中见她要走,不及考虑,脚步已经追上了她。
“晓雪别走,我有话对你说。”晓雪沉默着,不看他,真话从罗毅嘴里冲口而出:“我想你,在外这么多天,我想得脑袋都炸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我想你。”
晓雪就象没听见,说的完全与罗毅不是一个轨道:“我想好了,既然我们之间不会有结果,那就早点结束,我们分开吧。”
“可是我爱你,就算对其他事我还一知半解,但这一点我很清楚。”
“和我相爱会苦得要命,我已经给你带来这么多痛苦,我们还是不要在一起了!”晓雪说完就要走。
罗毅一把抓住她:“我不甘心!你甘心吗?”
“罗毅,我是离不了婚的,你清醒点吧。”她推开罗毅的手,离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罗毅不敢置信晓雪就这样宣布了放弃,这结果是他想到过的,却从来没准备接受的,但是就被晓雪推到了眼前,罗毅懵了。
这结果同样不是晓雪的期望和预谋,但是她一见到罗毅,就被他的憔悴和落落寡欢震惊,这是她带给他的,在真相揭露以后,她没有能力再给他带来痛苦以外的东西,那么就结束吧。她不能再自欺欺人,她刚才说了一句真话,就是她永远离不了婚,罗毅不理解,没人理解,但真相是残酷的,残酷得让人无法置信。她曾经偷来了几分不属于她的欢乐,现在该被索回了。
晓雪黯然神伤离开婚宴,泪水蒙住了她的眼睛,没有看见康兆明跟踪在她身后,直跟到她的住处才悄然离去。
康兆明回到自己家里,这时他已经失业在家待了几个月,积压的愤恨无处发泄,今天终于逮到了机会。他东翻西找扒拉出一张名片,如获至宝,这是从前余士雄留给他的名片,康兆明照着名片上的号码拨通了北京的电话:“请问是余士雄先生吗?”
电话里果然是余士雄回答他:“我是,你哪位?”
“康兆明,还记得吗?你来加拿大找任晓雪的时候,我帮过忙。”
“当然记得,你找我有事?”
“你现在还想知道任晓雪的消息吗?”
余士雄的声音兴奋起来:“你知道?”
“我昨天见到她了。”
“在哪?”
“如果你想知道,我愿意帮你忙,不过我得问清楚,你离开加拿大的时候说过,只要提供任晓雪的消息就会有重谢,这话还算数吗?”
“算数!我让高克联系你,他会把你应得的东西交给你。”
康兆明满意了:“好。”他收过余士雄的好处,知道对方在这方面拥有良好的信誉。余士雄变被动为主动说道:“如果你愿意进一步配合我,还能得到更多好处。”
“怎么配合?违法我不做。”
“不是违法,是维护法律。”余士雄如此交代了一翻,康兆明觉得如果排除良心的干扰,余士雄的要求于他是举手之劳,而良心算什么,陆大洪他们陷害他的时候讲过良心吗?他决定做。
就在马芬婚礼当夜,晓雪把一张罗毅毕业那天和她一起拍的合影装入自己不多的行李中,锁上房门,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住处,这个唯一记录着她和罗毅怎样相爱的地点。
第二天,她照常去“HOME”上班,陆大洪正摆弄着一台她不认识的机器: “大洪你摆弄什么呢?”
“豆腐机,我借的。”
“真想做豆腐冰激凌啊?”
“可不是真的吗,我越想越觉得这是一特好的创意,减肥冰激凌,专攻加拿大胖子的命门,你不认为这想法很天才吗?没准会在饮食界异军突起呢。”
“要是做成了,你有什么打算?”
“要真成了,我先去申请专利,再去申请生产许可和卫生许可,然后把咖啡店改成素食厂,以豆腐冰淇淋为主打产品,配合生产各种豆腐半成品,什么西红柿豆腐、麻婆豆腐、三鲜豆腐……”大洪忽然泄了气,自我解嘲,“咳,我也就是憧憬一下,说的这么热闹,我哪来钱投资啊?”
晓雪心里有了成型的想法,但她只说:“真到那天,总会有办法的。”她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大洪,“麻烦你和杨夕帮我把这钥匙交给罗毅。”
“这什么钥匙?”
“家里的,你告诉罗毅我搬出来了,让他回去住,老住旅馆不是事。”
“晓雪,你这是何必呢?”
“我在威士拿租了房子,离这很近。”
“唉,你俩好好的,怎么就闹成这样?”
晓雪不想再谈下去了。
几天以后,杨夕遵照晓雪的意愿把钥匙给罗毅送去了,还不忘讥讽他几句:“我以为你俩是多海枯石烂的一对呢,早知道这结果,我和大洪瞎起什么劲呀?”罗毅的温度降到零点,从杨夕手里接过钥匙的时候,杨夕感受到了他的冰凉,叹了口气,不忍再说什么了。
罗毅回到晓雪的住处,用钥匙打开房门,属于晓雪的东西都被拿走了,剩下的摆放地整整齐齐,屋子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罗毅随手翻弄晓雪替他整理好的杂物箱,看到了那架被他用来第一眼发现晓雪的望远镜,他把它举到眼前,在里面又看到了晓雪的身影,看到了两人度过的难忘时光,渐渐热泪盈眶,他放不下,无论如何,放不下。
不久发生的一件事使他有了义无返顾的决定,他去医院会见了犯罪嫌疑人沃伦威尔的太太。会见之前,义工提醒他:威尔太太遭遇不幸,对她进行询问时,请尽量体谅她的心情,不要让她受刺激。
罗毅走进全护理病房时,威尔太太坐在轮椅上背对着他,义工转动轮椅,让她面对罗毅,他于是看到了她的正面,尽管已经预先得知她的伤势,但他还是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威尔太太全身瘫痪,颈部以下的身躯不得不用布带固定在轮椅上,唯一可以活动的只有头部,脸上仍然留有明显伤痕。
“威尔太太,我是威尔先生辩护律师的助手,非常抱歉打扰您,但关于这个案子,您可以配合我回答几个问题吗?”
“可以,不过不能太久,我的身体很虚弱。”
“我会控制谈话时间,您丈夫经常虐待您吗?对您的虐待到什么程度?”
“请原谅,我不愿意回忆那些噩梦,一句也不想多说。”她召唤义工,“贝蒂女士,请帮我把那些照片拿过来好吗?”
义工将一个纸袋递给罗毅,罗毅从纸袋里抽出一叠照片,一张张翻看,照片是威尔太太身体各部位的伤痕,触目惊心。
“这是警察送我到医院后拍的验伤照片。”
“威尔先生长期对您进行虐待,为什么您不报警呢?”
“我丈夫是警察,很多警察是他的朋友,他能让我的报警不了了之。”
“为什么不和他离婚呢?”
“我不止一次地提过,每次的结果就是换来更严重的伤害,次数多了,我就不敢再提,人总要采取一些办法保护自己。”
“那您有没有想过其他解决办法?”
“所有努力都失败了,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摆脱他,无论用什么方法,只要能摆脱他就好。”
“您试着做过什么吗?”
威尔太太凄然一笑:“我现在不是摆脱了吗?尽管我变成了这个样子,可毕竟得到了自由。”
罗毅怦然心动,他开始相信并理解晓雪无法离婚的处境。他回到事务所向史蒂文汇报,史蒂文在听到威尔太太提到“摆脱”一词时,露出了笑容,夸奖罗毅做的好,给辩护提供了反击的切口。罗毅不解其意,也不想太求甚解,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晓雪,他要做一件事,刻不容缓!
罗毅驱车来到“HOME”咖啡馆,走到门口,却隔窗看到大洪追着杨夕,让她品尝自己调制的豆腐冰激凌,杨夕四处乱跑躲避他:“陆大洪你饶了我吧,你那怪味冰激凌害得我已经倒了胃口。”
“这回真成了,你试试就知道了。”
“你骗我吃多少回了,我刚才说了,再吃一口我就不姓杨。”
“就一口,要不好吃,你吐我脸上。”
杨夕皱着眉头吃下最后一口:“哎,这回挺好吃呀,大洪你成了!”
“那是,我想做成的事早晚能成。”
杨夕搂住大洪原地转圈,于是看到了窗外的罗毅,开门把罗毅拉了进去:“你干嘛不进来?”
“我来看看你们。”
“看我们?是想看晓雪吧?”
大洪兴冲冲地:“罗毅你来的正好,尝尝我的豆腐冰激凌。”
杨夕瞪他一眼:“去去,别打岔。罗毅,你是找晓雪和解的,还是给她添堵的?要是添赌,你回去吧。”
“我想明白了,来找晓雪谈谈。”
“你明白什么了?”
“别的都不重要,我就想和她在一起。”
“这还差不多,得了,你甭跟我说,我怕肉麻,你留着见晓雪跟她说吧,晓雪病了,今儿没来。”
“她要紧吗?”
“瞧把你紧张的,就是有点感冒,她搬了家你还没去过呢,那我带你去。”杨夕先给晓雪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晓雪的声音一如往常。
杨夕说:“你在家等着,我有个惊喜要给你带去。”
“什么惊喜?”
“待会你就知道了。”
大洪在一边嚷嚷:“把我的冰激凌带去让晓雪尝尝。”
“大洪的豆腐冰激凌做成了,正烧包呢。”
“真的?那太好了。”
“你等我,咱见面再聊。”
杨夕带着罗毅前往晓雪的新住处,罗毅心里充满期待,但是他无法料到他和晓雪的命运就在此刻发生了逆转。
晓雪在等待杨夕的时刻,听到门铃响,以为就是杨夕,打开房门,却意外地看到门外站着两个陌生的加拿大男人,其中一个开口询问:“请问你是任晓雪吗?”晓雪直觉地感到不祥:“我是。”男人把证件举到晓雪面前:“我们是移民局的。”晓雪一直恐惧的天罗地网从天而降,她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但来了,她就逃不了。
杨夕罗毅在半小时以后赶到晓雪的住处,发现房门反锁,晓雪不知去向,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奇怪,罗毅执拗地坐在车里死等。
他们不知道晓雪已经被刚才那两名移民官带进了非法移民拘留处的一个房间,这是一个旅馆样式的房间,有床、电视和电话,还有卫生间。移民官对晓雪宣布:“你在这里休息,不允许离开,卫生间随时可以洗澡,如果你有需要,可以打电话给我们,还有什么问题吗?”晓雪没有问题也无话可说,她完全预知了自己以后的命运,她认命了。移民官退出房间,把她关在无边的孤独中。
杨夕和罗毅等了三个小时,直到过了午夜,他们只能回到咖啡馆。大洪得知情况之后也感到匪夷所思,罗毅再次拨通晓雪的电话,还是没人接。三人都百思不解:晓雪上哪去了呢?');